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0年第3期 No.3,2010 JOURNAL OF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2010年6月 Jun.,2010 (SOCIAL SCIENCE EDITION) 唐玄宗时期的音乐与政治关系刍论 赵小华 (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编辑部/政治与行政学院,广东广州510631) 摘要:唐玄宗既是唐代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也是一位杰出的音乐家。史料对于唐玄宗朝音乐活动的记载 显示出玄宗之好乐与唐王朝的政治兴衰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音乐社会学的分析方法对于进一步深入了解唐玄 宗时期音乐与政治的关系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关键词:唐玄宗;音乐;政治;音乐社会学 中图分类号:K24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455(2010)03—0097—07 唐玄宗既是唐代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也是一 位杰出的音乐家。他执政的前期和中期,唐王朝政 治稳定,经济繁荣,人民生活富裕安定。在思想文化 艺术领域,各种社会思潮兼容并包,诗歌、音乐、舞 蹈、绘画等艺术形式高度发达,呈现出“开元盛世” 怠政事有密切的关系。 纵观唐玄宗一生的好乐活动,可以看出其好乐 与唐王朝的政治兴衰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传统史 家论唐史,对二者的关系也时有揭示。如《旧唐书》 下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共同繁荣的景象。而到了玄 宗执政的后期,政治局面发生了极大变化。高力士、 杨国忠、李林甫专权于内,藩镇割据于外,最终爆发 了“安史之乱”。社会经济发展陷入困顿之中,社会 思想和文学艺术形式出现了转折性的巨变。在探析 唐代社会由盛而衰的巨大变化时,一般认为玄宗从 开元后期起沉溺于声色之娱(以对杨贵妃的专宠为 突出表现),深居宫禁,耽于享乐,倦怠国政,从而为 卷九《玄宗本纪》列举本朝政绩,即有“禁女乐而出 宫嫔,明其教也”条;《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六“天 宝十一载”记“上晚年自恃承平,以为天下无复可 忧,遂深居禁中,专以声色自娱,悉委政事于林甫。” 赵翼《廿二史札记・唐女祸》条也说:“开元之治,几 于家给人足,而一杨贵妃足以败之。虽安史之乱不 尽由于女宠,然色荒志怠,惟耽乐之从,是以任用非 人而不悟酿成大祸而不知,以至渔阳鼙鼓,陷没两京 而河朔三镇从此遂失,唐室因以不竞,追原祸始,未 李林甫与杨国忠专权最后导致“安史之乱”开辟了 道路。也有不少学者精辟地分析了唐玄宗本人的政 策制定、喜好、心态和性格特征等方面的因素及其影 响。 笔者注意到,唐玄宗一生好乐,史料中与他相 关的音乐活动记载较多;而有关唐玄宗个人的特殊 音乐才华以及对盛唐音乐发展所作的贡献,早已为 史家所承认。唐玄宗本人从开元后期起施政与用人 方针的变化,是出现乱因的关键;而促成这一变化的 始非色荒之贻害也。”虽论在“色荒”、“女祸”,但也 可从“声色自娱”、“惟耽乐之从”的措辞中看到对音 乐的指责。 笔者在研读相关史料时发现,史料对于玄宗朝 音乐活动和政治变迁的记载方式值得注意。此外, 音乐学界关于音乐与社会关系的研究成果,为我们 更充分地论证玄宗好乐对其时社会政治的影响提供 了一定的借鉴。 原因,确又与他在开元后期沉溺于音乐之中、开始倦 收稿日期:2009—12—15 基金项目: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一五”规划一般项目“初盛唐礼乐文化与文学”(07J04) 作者简介:赵小华(1976一),女,四川宜宾人,文学博士,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编辑部/政治与行政学院副研究员。 一、史料记载中的音乐与政治 对“开元之治”,孙甫有划分为三个阶段的说 法:“明皇即位之初,励精政事,得姚崇、宋璨、张九 龄之徒,继为辅相,尽力赞助,故德化被于人间,风俗 既厚,狱讼几息。及在位渐久,怠于政治,虽奸邪乘 间而进,尚有忠贤任事,未至大害于政。及罢免贤 相,专任奸人,直臣言事,遂遭杀戮,三子无辜,俱以 谗死,其他流贬者,不可胜道,此固君之大过……”② 此种划分勾勒出开元初期君子当权、小人失势—— 中期奸邪、忠贤并用——末期直臣失权、奸佞猖獗的 政治势力的浮沉变化。可以想见,随着奸邪势力由 小到大、从不得势而受宠,社会政治局势必然日趋尖 锐和复杂。这一局势的变化,与唐玄宗在开元后期 沉溺于音乐、开始倦怠政事有直接而密切的关系。 对于玄宗执政前期的音乐活动,史料大多没有 专门记载,往往因叙及他事而附带提及,显示出此时 期玄宗的活动重心和注意力并不在音乐上。 玄宗力戒奢侈,多次下诏示节俭、出宫人、焚珠 玉锦绣等,遏制武则天时期以来的奢靡之风;并把当 时社会上风行已久的好乐时尚作为戒奢节欲、敦崇 素朴的重要内容来看待。先天二年八月,他刚亲总 政事,即颁敕规定:“自今已后,两京及天下酶宴所 作山车、旱船、结彩、楼阁、宝车等无用之物,并宜禁 断。”@山车、旱船等物属于散乐百戏,多在大酷宴上 陈演,但因所费财物甚巨,有伤率俭,故玄宗特意下 敕禁断之。《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开元元年”载 晋陵尉杨相如上疏言时政,也力劝玄宗戒奢节欲: “隋氏纵欲而亡,太宗抑欲而昌,愿陛下详择之!”玄 宗“览而善之”。 玄宗身居东宫之时,曾“频遣使访召女乐,命宫 臣就率更署阅乐,多奏女妓”。太子舍人贾曾进谏, 提出“下教令,发德音,屏倡优,敦雅颂,率更女乐, 并令禁断,诸使采召,一切皆停。”玄宗深以为然: “寡人近日颇寻典籍,至于政化,偏所留心,女乐之 徒,亦拟禁断。公之所言,雅符本意。”@开元二年八 月,根据贾曾的启谏,唐玄宗正式下敕禁断女乐。⑨ 十月,他又下敕禁断散乐巡村,“如有犯者,并容止 主人及村正,决三十,所由官附考奏,其散乐人仍递 送本贯人重役。” 十二月,他又以“妨于政要,取紊 礼经”之由,下敕禁断“乘肥衣轻,竞矜胡服”的泼寒 胡戏⑦。开元十二年,他还将专供于九重内府的《云 韶舞》出陈于民间,“冀与群公同乐,岂独娱于一 身”,并立志要节俭,“庶公卿等观此,当体朕之不 奢”。④这些敕令的颁布,充分说明玄宗即位后确实 想励精图治,因而对于当时的好乐时尚以及他本人 的好乐兴趣都有意识地进行了控制,力图不使好乐 活动过多地分散其精力,妨碍其朝政。 《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一记开元二年,玄宗为 满足其好乐兴趣,创置了左右教坊、梨园、宜春院等 音乐机构。礼部侍郎张廷硅、酸枣尉袁楚客等人皆 上疏极谏,以为:“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迩端士, 尚朴素,深以悦郑声、好游猎为戒。”对此,玄宗虽不 能完全接受,但仍“咸嘉赏之”。由此可见,唐玄宗 亲总政事以后,虽也从事一些好乐活动以满足个人 爱好,但在有识臣僚的时时劝戒之下,他并未过分地 放纵其好乐兴趣,其主要精力一直是放在听政治国 上的,因而这一时期大陈宴乐的记载并不多见。 玄宗对音乐舞蹈的喜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 经体现出来了。武后久视元年,玄宗方六岁,时为楚 王,曾于明堂大宴中舞《长命女》;在他发动政变积 极谋取政治利益时,也没有放弃对音乐的喜好;即位 不久,他又设置教坊、梨园等音乐机构来满足自己的 好乐欲望。但由于面临着复杂的政治斗争和现实经 济发展的要求,执政前期的玄宗并没有纵情于声色 中;唐玄宗执政后期,随着政局的稳定和社会经济的 发展,他开始把更多的精力转投到了音乐、游宴和娱 乐方面。 开元十七年八月,唐玄宗为庆祝生日,在花萼楼 大宴百官,源乾耀、张说率百官上表,请以每年玄宗 生日的八月五日为千秋节。玄宗欣然应允,颁布 《千秋节宴群臣制》云:“自古风俗所传,岁时相乐, 亦合因事,大小在人。朕生于仲秋,厥日惟五,遂为 嘉节,庆感诚深。今属时和气清,年谷渐熟,中外无 事,朝野义安,不因此时,何云燕喜?卿等即宜坐饮, 相与尽欢。”此事已可见其骄矜之心。两唐书和《全 唐诗》中都有不少千秋节的记录,玄宗自己有《首夏 花萼楼观群臣宴宁王山亭回楼下又申之以赏乐赋 诗》、《千秋节宴》等诗,反映君臣共欢、宴游赋诗的 情形。这些节日的场合里,自然少不了音乐的助兴。 《教坊记》载:玄宗从开元十七年定八月五日为千秋 节,制《千秋节》大曲,成为演唱一时的乐曲。王昌 龄《殿前曲二首》之二云:“胡部笙歌西殿头,梨园弟 子和凉州。新声一段高楼月,圣主千秋乐未休。”张 祜也有《千秋乐》:“八月平时花萼楼,万方同乐奏千 秋。倾城人看长竿出,一伎初成赵解愁。”《新唐书》 卷二十二《礼乐十二》云: 千秋节者,玄宗以八月五日生,因以其日名节,而 其后期音乐活动走向奢靡的一大转折。∞ 其二,开元二十四年的罢相事件 本年十月,玄宗欲从洛阳回长安,宰相张九龄、 君臣共为荒乐,当时流俗多传其事以为盛。其后巨盗 起,陷两京,白此天下用兵不息,而离宫苑囿遂以荒堙, 独其余声遗曲传人间,闻者为之悲凉感动。盖其事适 足为戒,而不足考法,故不复著其详。 裴耀卿因秋收未毕,建议改期,玄宗固执己见,不从 其言;十二月,玄宗罢免了张九龄、裴耀卿,任命李林 甫为相。从九龄获谴之El开始,“自后朝士惩九龄 之纳忠见斥,咸持禄养恩,无敢庭议矣。”@政事堂议 政的声浪随之趋向消沉。而李林甫为相后,极力迎 目之为“荒乐”、“不足考法”,列之而引以为戒,也足 见史家态度。 更值得注意的是,玄宗后期不但自己迷醉于音 乐歌舞,而且还以“今寰宇克宁,朝廷无事……当与 群寮,畅兹娱乐”⑨为由,明文鼓励其臣下好乐纵欲。 开元十八年,他“令百官于春月旬休,选胜行乐”∞; 又“宴于春明门外宁王宪之园池,上御花萼楼邀其 回骑,便令坐饮,递起为舞”@。开元十九年至二十 年,玄宗连续下诏让百官在假日任逐游赏,他大宴百 官,对醉者非但不责怪,反而“赐以床褥,肩舆而归, 相属于路” 。这与他在开元初年禁断女乐、敦崇素 朴的宗旨无疑是背道而驰的。仅以《旧唐书》本纪 而论,玄宗执政前期的宴乐记载只有开元二年、开元 三年和开元十一年三次;而开元十七年之后、“安史 之乱”之前,关于宴乐的记载则达十多次。这些大 陈宴乐记载的增多,表明玄宗对音乐的喜好已在逐 渐转化为对声色的沉迷和对享受的追求。 至开元末年,玄宗“在位岁久,渐肆奢欲,怠于 政事”。“上晚年自恃承平,以为天下无复可忧,遂 深居禁中,专以声色自娱,悉委政事于林甫。”@此时 期音乐与政治的相关性,在以下几件事中体现得最 为明显。 其一,开元二十三年在东都举行的大醣宴乐 史载这次大酶宴乐,玄宗率文武百官亲御 五凤楼赏乐,登台表演者除太常乐工和梨园子弟之 外,还特“命三百里内刺史、县令各帅所部音乐集于 楼下,各较胜负” 。这与之前那些局限于宫廷的宴 乐已经大不相同,至少在规模上是空前盛大的。被 征召的地方官吏为了在宴乐中争胜夺赏,多广费钱 财,盛陈乐舞,如“时河内郡守令乐工数百人于车 上,皆衣以锦绣,伏厢之牛,蒙以虎皮,及为犀象形 状,观者骇目” 。这次大酣宴乐涉及范围广泛、盛 况空前,洛阳士女倾城出观,歌舞喧闹的热烈场面给 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致直到中唐,诗人张祜还 作《大醣乐》颂日:“车驾东来值太平,大醣三日洛阳 城。小儿一伎竿头绝,天下传呼万岁声。”这次大酾 宴乐正是玄宗开始放纵其好乐兴趣的具体反映,是 合上意,媚事左右,杜绝言路,妒贤嫉能,排除异己。 唐宪宗时期宰相崔群曾对玄宗朝政治发表议论说: “世谓禄山反,为治乱分时。臣谓罢张九龄、相林 甫,则治乱固已分矣。”欧阳修赞日:“崔群以为相李 林甫则治乱已分,其言信哉,是扁鹊所以诮桓侯 也。”∞赞同玄宗罢张九龄而相李林甫一事是唐朝政 治衰败的标志。此事与东都大醣宴乐相距甚近,说 明唐玄宗对音乐的沉迷与他在政治上由治到乱的转 化是紧密相联的。开元二十五年四月,因监察御史 周子谅牛仙客,玄宗大怒,命人在朝堂上杖打周 子谅,并将他流放至蓝田,举荐周子谅的张九龄也被 贬为荆州长史。对此,范祖禹评价道:“古之杀谏臣 者,必亡其国。明皇亲为之,其大乱之兆乎!开元之 初谏者受赏,及其末也而杀之,非独于此而异也。始 诛韦氏,抑外戚,焚珠玉锦绣,诋神仙,禁言祥瑞,岂 不正哉!其终也惑女宠,极奢侈,求长生,悦谈祥。 以一人之身而前后相反如此,由有所陷溺其心故 也。”凹范祖禹指出玄宗前后的变化之巨,是“有所陷 溺其心”的缘故,不可谓不深刻。结合玄宗一生的 活动来看,其后期对声色之娱的沉迷,至少是“陷溺 其心”的表现之一。 其三,史书对于玄宗声色之娱的记载,往往与杨 贵妃联系在一起圆 关于杨贵妃,两唐书本传皆称她善歌舞、通音 律。据后人记载,杨贵妃最擅于弹奏琵琶和击磬。 “贵妃每抱是琵琶奏于梨园,音韵凄清,飘如云外, 而诸王贵主洎虢国以下,竞为贵妃琵琶弟子。每奏 曲毕,广有进献。”@《杨太真外传》记她“善击磬,拊 搏之音泠泠然多新声,虽太常梨园之妓,莫能及 之。”玄宗专门为她采集了蓝田的绿玉,命玉工琢为 玉磬,制作的精工神妙,为天下之最。她还擅长舞 蹈,编排并亲自领舞了著名的《霓裳羽衣舞》,《胡旋 舞》也是她的拿手好戏曾。可见杨贵妃是一位多才 多艺、能歌善舞的音乐艺术家,其音乐才能几乎可与 玄宗相媲美,两人在音乐歌舞方面可谓知音。正因 99 此,玄宗正式册立杨氏为贵妃时,才喜不自禁地宣称 “朕得杨贵妃,如得至宝也”,并特“制曲子日《得宝 规律等方面的研究,是音乐社会学面临的主要课 题。 法国学者贾克・阿达利的专著《噪音:音乐的 子》”以资庆贺∞。杨贵妃的人宫和得宠,当然离不 开其美貌,但她“对音乐舞蹈的高度天赋以及与玄 宗一致的审美情趣,满足了玄宗的个人潜在性格与 长期压抑的兴趣爱好的能量释放,使她很快与玄宗 心心相印,正好填补他感情与艺术才能缺乏知音的 政治经济学》,是一本研究音乐深层社会意义的杰 作。该书强调音乐与社会的密切而错综复杂的互动 关系,认为音乐在本质上属于政治,与政治权力系统 紧密相扣。“音乐是政治阶层的一个反射。两者的 关系如此紧密,以至许多音乐学家将音乐的历史化 约成王公贵族的音乐史。……在中国,音乐符号包 巨大空白”眇,无疑对唐玄宗后期的好乐纵欲起到了 推波助澜的作用。 含五音:宫、商、角、徵、羽。权力的语言;的语 史载“玄宗在位多年,善音乐,若宴设酶会,即 御勤政楼”,常举行规模巨大、内容丰富的音乐歌舞 盛会,声震城阙;“每初年望夜,又御勤政楼,观灯作 乐,贵臣戚里,借看楼观望”;圆而每到“千秋节”和杨 贵妃的生日,他也必然举行音乐歌舞盛会以相庆贺; 平日闲居宫中之时,他则多偕同杨贵妃去梨园或教 坊训导乐人,排演歌舞节目,并常常亲自操器演 奏∞;甚至在坐朝听政之际,他仍念念不忘制乐度 曲。可见,此时在唐玄宗身上已很难看到像前期那 样叱咤风云、励精图治的政治家风采。他更多表现 出对音乐的狂热和沉迷。天宝十载他下敕日:“五 品已上正员清官、诸道节度使及太守等,并听当家畜 丝竹,以展欢娱,行乐盛时,覃及中外。” 实际上是 对当时音乐舞蹈成为时代风尚社会现实的认可。后 来更明确规定:“自今以后,非惟旬及节假,百官等 曹务无事之后,任追游宴乐。”∞这些接连发布的让 百官任意遨游宴乐的诏令,正是他本人逐渐放纵个 人享乐欲望的表现。 由于玄宗后期毫无节制地好乐纵欲,朝中已无 人敢于像前期的贾曾、张廷硅等人那样就其好乐而 直言进谏,反而纷纷投其所好,竞相仰慕,以致“皆 喜言音律”固,从而使这一时期的政治风气大坏。而 一批善于投机钻营的政治野心家也借此邀宠得势, 肆逞奸谋。如李林甫“善音律”∞;安禄山“自范阳人 觐,亦献白玉箫管数百事,安皆陈于梨园,自是音响 殆不类人间”④。他本人尽管腹圆体胖,仍竭力在玄 宗面前大跳《胡旋舞》,“其疾如风”∞,皆是投玄宗 之所好。正因为如此,明末清初的思想家顾炎武便 明确指出:“成帝宠黄门名倡丙强、景武之属,而汉 业以衰;玄宗造《霓裳羽衣》之曲,而唐室遂乱。”∞ 二、玄宗朝音乐与政治关系的音乐社会学分析 对于音乐的社会来源、音乐对社会风俗的反映、 音乐的社会作用和社会功能、音乐在社会中的运动 100 言。更有甚者,在中国古时,贵族名下的乐队有一定 的规格,依其阶级有不同的数目与编制:帝王有一 方,而公侯只能由三列。帝王钦定音乐形式,以维系 社会和谐的秩序,而禁止那些扰乱民心的靡乱之 音。”田与之相应,“音乐的产生,在最初之时,具有秩 序的创造、合法化和维持之功能。它的主要功能不 能从美学中追寻——美学是现代的发明;而是在于 它参与规范社会的效果。”∞阿达利将音乐政治社会 化的独特思路,虽然着重于西方音乐史,但仍然揭示 了音乐艺术的某些具有普遍性的特质,这使得他的 有关理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以观照本文所论之玄 宗好乐与政治的关系。 阿达利认为:“让大众遗忘,让大众相信,让大 众沉寂。在这三种情形中,音乐都是权力的工具:当 用来使大众忘却暴力的恐惧时,它是仪式权力的工 具;当用来使大众相信秩序与和谐时,它是再现权力 的工具;当用来消灭反对的声音时,它是官僚权力的 工具。……当权力要使人们遗忘的时候,音乐是仪 式的牺牲,是替罪羔羊;当它要大众相信时,音乐是 法规,是再现;当它要使大众消音时,音乐是再生产 的、规格化的重复。”∞下面试以此分析玄宗朝音乐 与政治的关系。 唐玄宗以政治家身份登上历史舞台,是从他发 动诛灭韦皇后的宫廷政变开始的。而在准备此次政 变的过程中,玄宗有意识地利用当时贵族士大夫普 遍好乐的社会时尚以及他自己在音乐方面的特长, 通过各种形式的好乐活动,广泛结交有识之士,努力 提高其政治影响。如在任潞州别驾期间,就曾通过 宴饮赏乐的方式结识了当地富豪张唪;又因张唪而 娶纳了“善歌舞”的山东乐人赵元礼之女,并在张嗥 的宅第中生下次子嗣谦。自此以后,张唪就对玄宗 “倾身事之,日奉游处”,终于成为他的心腹。∞史称 “玄宗为平王,有散乐一部,定韦后之难,颇有预谋 者” ,明确指出了玄宗身边的乐人直接参与政变密 谋的事实。 第一,音乐使大众遗忘暴力的恐惧,相信秩序与 和谐 唐玄宗即位以前,唐王朝皇族贵戚内部曾经历 过反复的夺权斗争。多次的权力之争充满了血腥和 暴力,也给国家带来诸多不安定的因素。玄宗也数 次被卷入宫廷政变。因此,即位之后的他清楚地认 识到采取措施稳定社会政治秩序对于杜绝新一轮的 权力之争、稳定和保障帝位的重要性。 其中,的制造历来被证明是非常重要的。 “昔高祖未受命时,天下歌《桃李子》;太宗未受命 时,天下歌《秦王破阵乐》;高宗未受命时,天下歌 《侧堂堂》;天后未受命时,天下歌《武媚娘》。伏惟 应天皇帝未受命时,天下歌《英王石州》;顺天皇后 未受命时,天下歌《桑条韦也》。” 音乐作为时代变 故的先行者,被用来预言和证明政权更迭、权力交替 的合法性。在政变后不久,民间便出现了以唐玄宗 “自潞州还京师,举兵,夜半诛韦皇后”的经历为题 材的《夜半乐》和《还京乐》二首曲子, 歌颂他拯救 李唐政权的历史功绩。段安节《乐府杂录》亦云: “明皇自滁州人平内难,正夜半,斩长乐门关,领兵 人宫剪逆人,后撰此曲。”《全唐诗》卷二七一窦常 《还京乐歌词》云:“百战初休十万师,国人西望翠华 时。家家尽唱升平曲,帝幸梨园亲制词。”说明唐玄 宗十分看重音乐的社会作用,曾亲自为这一乐曲制 词。这为他后来在政治上的进一步发展创造了良好 的条件。 《旧唐书》本纪称玄宗“所居宅外有水池,浸溢 顷余,望气者以为龙气。”玄宗即位后,更充分渲染 和发挥了此地的祥瑞,并以此为题材制作了音乐。 《旧唐书》卷二十九《音乐二》记:“《龙池乐》,玄宗 所作也。玄宗龙潜之时,宅在隆庆坊,宅南坊人所 居,变为池,望气者亦异焉。故中宗季年,泛舟池中。 玄宗正位,以坊为宫,池水逾大,弥漫数里,为此乐以 歌其祥也。舞十有二人,人冠饰以芙蓉。……惟 《龙池》备用雅乐,而无钟磬,舞人蹑履。”《新唐书》 卷二十二《礼乐十--)也云:“初,帝赐第隆庆坊,坊 南之地变为池,中宗常泛舟以厌其祥。帝即位,作 《龙池乐》,舞者十有二人,冠芙蓉冠,蹑履,备用雅 乐,唯无磬。”开元二年,宫中祭祠龙池,又举行了一 次盛大的诗歌酬唱。《唐会要》卷二十二《龙池坛》 载:“开元二年闰二月,诏令祠龙池。六月四日,右 拾遗蔡孚献《龙池篇》,集王公卿士以下一百三十 篇。太常寺考其词合音律者为《龙池篇乐章》,共录 十首。”今见《全唐诗》卷十二“郊庙歌辞・享龙池乐 章”,作者分别为姚崇、蔡孚、沈俭期、卢怀慎、崔El 用、苏颞等人。虽然各类史书中没有关于当时行礼 奏乐情形的具体记载,但从短短几个月即有一百三 十篇相关诗作进献即可知,龙池祭祀无疑为宫中大 典。两唐书皆言《龙池乐》为雅乐,可想见其用于宗 庙祭祀等场合,尤注重发挥教化功能;与之相应,十 首合音律的《龙池篇乐章》也不时演奏,通过对同一 题材的反复书写和讴歌加深人们的感受。 《旧唐书》卷二十八《音乐志》记开元二十九年 六月,太常奏: 准十二年东封太山日所定雅乐,其乐日《元和》六 变,以降天神。《顺和>八变,以降地祗。皇帝行,用《太 和》之乐。其封太山也,登歌、奠玉币,用《肃和》之乐; 迎俎,用《雍和》之乐;酌献、饮福,用《寿和》之乐;送 文、迎武,用《舒和》之乐;亚献、终献,用《凯安》之乐; 送神,用夹钟宫《元和》之乐。神社首也,送神用林钟宫 《顺和》之乐。享太庙也,迎神用《永和》之乐;献祖宣 皇帝酌献用《光大》之舞,懿祖光皇帝酌献用《长发》之 舞,太祖景皇帝酌献用《大政》之舞,世祖元皇帝酌献用 《大成》之舞,高祖神尧皇帝酌献用《大明》之舞,太宗 文皇帝酌献用《崇德》之舞,高宗天皇大帝酌献用《钧 天》之舞,中宗孝和皇帝酌献用《太和>之舞,睿宗大圣 贞皇帝酌献用《景云》之舞;彻豆,用《雍和》之舞;送 神,用黄钟宫《永和》之乐。臣以乐章残缺,积有岁时。 自有事东巡,亲谒九庙,圣情慎礼,精祈感通,皆祠前累 日考定音律,请编入史册,万代施行。 可见,泰山封禅既是一场盛大的典礼,又相应制 作了许多音乐与之相偕。《唐会要》卷三二记:“开 元十三年,诏燕国公张说改定乐章,上自定声度,说 为之词令,太常乐工就集贤院教习,数月方毕。因定 封禅郊庙词曲及舞,至今行焉。”玄宗以“王者作乐, 古之大猷。盖以殷荐上帝,严配祖考。况顺天地之 理,开山川之风,发挥雅音,导达和气,揖让而理,不 其盛欤”,明确指出他对雅音作用的重视。加上他 自身有一定的音乐修养,因此“是用躬亲,有以裁 校。定六律而为本,避五行之相克。哀慢淫过,去其 弊也;清浊刚柔,适其中也。亦既协应,颇为成文”。 这些音乐即享誉一时、以盛世之音著称的《大唐 乐》蟹,对后世产生了重大影响。 唐玄宗十分注重音乐的礼教功能。对于《大 面》、《拨头》、《踏摇娘》等歌舞戏,“玄宗以其非正 声,置教坊于禁中以处之”凹。除了闲雅的《龙池乐》 lOl 外,他“又作《圣寿乐》,以女子衣五色绣襟而舞之。 又作《小破阵乐》,舞者被甲胄。又作《光圣乐》,舞 者乌冠、画衣,以歌王迹所兴”凹。 通过民间的以及与新政权相统一的正式的 为更有效地防范诸王,玄宗利用他们亦多好乐 的特点,通过各种形式的音乐活动来协调与诸王的 关系。玄宗好羯鼓,宁王善吹横笛、好声乐;所以玄 宗刚即位,便“命宁王主藩邸乐,以允太常,分两朋 以角优劣” 。太常主管的皇家乐队与梨园,技艺为 其时之冠,而宁王统领藩邸乐队能与之抗衡,可见水 平之高。此后,“诸王每旦朝于侧门,退则相从宴 制礼作乐等音乐活动,玄宗运用音乐帮助人们遗忘 了暴力的恐惧和政权的争夺,在宣扬正统性和合法 性的音乐中成功地树立起自己的光辉形象,维护和 稳定了本朝的社会政治秩序。 第二,运用音乐使大众沉寂,消灭反对的声音 身兼政治家和音乐家双重社会角色的唐玄宗对 音乐的社会功能有深刻的认识。他即位以后,曾有 意识地利用音乐来消灭反对声音,以达到缓和他与 宗室诸王矛盾的目的。玄宗并不是以嫡长子的身份 即位的,其上有宋王成器、申王成义两位皇兄,下有 岐王范、薛王业两位皇弟。虽然有诛除韦后之功,但 身份的不合法性使他对于曾经做过皇太子的宋王成 器以及其他宗室诸王始终心存猜忌,时刻担心他们 与自己争夺皇位。 即位以后,他采取了多种方法以巩固其皇位。 如“禁约诸王,不使与群臣交结” ;开元二年至八年 间外放诸王到地方去任州刺史,且规定他们只领大 纲,州务由长史、司马主持,并“敕宋王以下每季二 人人朝,周而复始”@,以此来杜绝诸王与朝臣之间 的联系,诸王势力的发展。但同时,鉴于自武则 天时期以来皇室内争不断、政变迭起而导致政局动 荡不安的历史教训,玄宗又不愿采取极端的手段来 对付宗室诸王。开元八年,随着政局日趋稳定,玄宗 将诸王召回京城。歧王李范回到长安后与万年尉刘 庭琦、太祝张谔等人友善,经常在一起饮酒赋诗,但 这个群体很快就遭到了玄宗的压制。《资治通鉴》 卷二百一十二“开元八年”云:“光禄少卿驸马都尉 裴虚己与岐王范游宴仍私挟谶纬;戊子,流虚己于新 州,离其公主。万年尉刘庭琦、太祝张谔数与范饮酒 赋诗,贬庭琦雅州司户,谔山上草下仕丞。然待范如 故,谓左右日:‘吾兄弟自无间,但趋竟之徒强相托 附耳。吾终不以此责兄弟也。”’对自身身份的敏感 性使得玄宗对诸王百般顾忌,但同时又不能采取过 激行为。因此,除了严加防范和外,唐玄宗又竭 力鼓吹与诸王间的兄弟友爱。够其《鹊鸲颂》序云: “朕之兄弟,唯有五人,比为方伯,岁一朝见。虽载 崇藩屏,而有睽谈笑,是以辍牧人而各守京职。每听 政之后,延入宫掖,申友于之志,咏《棠棣》之诗,邕 邕如,怡怡如,展天伦之爱也。” 】02 饮,斗鸡,击球,或猎于近郊,游赏别墅,中使存问相 望于道。上听朝罢,多从诸王游。在禁中,拜跪如家 人礼,饮食起居,相与同之。于殿中设五幄,与诸王 更处其中。或讲论赋诗,间以饮酒、博弈、游猎;或自 执丝竹,成器善笛,范善琵琶,与上更奏之” 。当 时,玄宗常居兴庆宫,而诸王“邸第相望,环于宫 侧”,“玄宗时登楼,闻诸王音乐之声,咸召登楼同榻 宴谑,或便幸其第,赐金分帛,厚其欢赏”@。此外, 每当地方有新曲进献,玄宗也往往召诸王同观赏论。 玄宗常与诸王一起论乐同欢,其用意当然不仅仅是 个人好乐兴趣的满足和兄弟友爱,而是更有“专以 声色畜养娱乐之”蟹的深刻的政治意图。通过各种 音乐活动,既可以消除诸王反对他的声音,同时又借 机得以暗中伺察诸王的动态。对于玄宗的这种政治 意图,以宁王宪为首的宗室诸王也都心中明白,故他 们在为人处事上皆“恭谨畏慎,未曾干议时政及与 人交结” ,并多自觉地顺从玄宗的旨意,甘以声色 自娱,力图消除皇帝对他们的猜忌。如有一次宁王 宪正在盛夏季节“挥汗鞔鼓,所读书乃龟兹乐谱 也”,玄宗前来探望,见其如此迷醉于音乐,疑忌之 心顿减,并赞叹说:“天子兄弟,当极醉乐耳!”固由此 可见,通过音乐活动,确实缓和了玄宗与宗室诸王的 矛盾,君臣关系趋于融洽,因而诸王皆得以善始善 终,最高统治阶层内部亦得以保持长期稳定。而就 唐玄宗来说,他借此既巩固了其皇位,又博得了“素 友爱,近世帝王莫能及”固的美誉,可谓名利双收。 对此,明末清初的思想家王夫之评论说:“玄宗日游 诸王于斗鸡吹笛之间,而以雷霆之威亟施于挑激之 小人,诸王保其令祚,王室无所震惊,不亦休乎!”曰 这就明确肯定唐玄宗在开元初期的好乐活动,对于 巩固皇权、维护皇室内部的稳定有着重要的积极 作用。 以上对于玄宗朝音乐与政治关系的论述说明, 唐玄宗之好乐,既有对传统制礼作乐行为模式的遵 循,也有出于自身对音乐艺术的喜爱和享乐,更有由 抑制自己的好乐兴趣而注重国政到逐渐转变为放纵 自己的情感和沉溺于个人兴趣的巨大转变。其执政 ④◎∞①传统史家对“安史之乱”之爆发,往往苛责杨贵妃,恐怕 与这种记载方式也不无关系。 前期,对音乐的提倡有更多的政治上的考虑;执政后 期,则更注重音乐艺术本身的特点,并沉溺其中。史 自居易:《新乐府-胡旋舞》,《全唐诗》卷四百二十六。 《杨太真外传》卷上。 谢元鲁:(ig论唐玄宗杨贵妃与安史之乱的关系》,《社 会科学研究)2oo5年第2期。 料对于此时期音乐活动的记载方式值得重视。同 时,音乐社会学的分析方法为我们理解玄宗朝音乐 与政治的关系提供了新的视角。 注释: ①如明秀丽:<试析玄宗心态对社会历史进程的影响—— 以“开元盛世”到“安史之乱”为例》,《贵州社会科学》 2004年第4期;吴华山:《论唐玄宗与唐代乐舞》,《求 索)2o03年第4期;谢元鲁:《再论唐玄宗杨贵妃与安史 之乱的关系》,《社会科学研究)2oo5年第2期。 ②孙甫:《唐史论断》卷中“刑罚几措推功李林甫、牛仙 客”,四库全书本。 ③《唐大诏令集》卷一百八《禁断大醣广费敕》。 ④《旧唐书》卷一百九十《文苑中・贾曾传》。 ⑤《唐大诏令集》卷八十一《禁断女乐敕》。 ⑥《唐会要》卷三十四《杂录》。 ⑦《唐大诏令集》卷一百九《禁断腊月乞寒敕》。 ⑧《唐大诏令集》卷八十一《内出云韶舞敕》。 ⑨唐玄宗:《许百官旬节休假不入朝诏》,《全唐文》卷三十 ⑩《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三“开元十八年”。 ⑧⑥《旧唐书》卷八《玄宗本纪》。 ⑩《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四“开元二十四年”;《资治通 鉴》卷二百一十六“天宝十一载”。 ⑩《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四“开元二十三年”。 ⑩③⑨《太平御览》卷五百八十三引《明皇杂录》。 ⑩具体论述可见唐华全:《论唐玄宗好乐及其对政治的影 响》,《河北师范大学学报)2oo1年第2期。 ⑩《大唐新语》卷七《识量第二十四》。 ⑩《新唐书》卷一百六十五《崔群传》。 ⑩《唐鉴》卷五《玄宗下》。 ⑤《旧唐书》卷二十八《音乐一》。 ◎《唐会要》卷三十四《杂录》。 ③《唐会要》卷二十九《追赏》。 ◎④◎⑥⑦《新唐书》卷二十二《礼乐十二》。 ①《旧唐书》卷一百六《李林甫传》。 ④姚汝能:《安禄山事迹》卷上。 0顾炎武:《日知录》卷十七。 ①曾遂今:《音乐社会学》,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4年 版,导言第1页。 ∞⑦[法]贾克・阿达利著,宋素凤、翁桂堂译:《噪音: 音乐的政治经济学》,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 14,39,24页。 ⑤学者沈冬也曾运用该理论来分析唐太宗所作的 《秦王破阵乐》。参见沈冬:《唐代乐舞新论》,北京大学 出版社2004年版。 @《旧唐书》卷一百六《张啤传》。 ⑨《旧唐书》卷五十一《后妃上》。 @唐玄宗:《定大唐乐制》,《全唐文》卷二十四。 @《旧唐书》卷二十九《音乐二》。 ⑧《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二“开元八年”。 ◎⑨∞《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一“开元二年”。 @《册府元龟》卷四十七《帝王部・友爱》记载了玄宗对待 薛王业、岐王范、宁王宪等人的态度,当不排除其中兼有 兄弟之情和政治考虑的双重因素。 ◎唐玄宗:《鹊钨颂(并序)》,《全唐文》卷二十。 @⑦《旧唐书》卷九十五《睿宗诸子传》。 @段成式:《酉阳杂俎》卷十二《语资》。 ⑦王夫之:《读通鉴论》卷二十二《玄宗九》。 【责任编辑:于尚艳】 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