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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缅边界问题的缘起——八莫之交涉

来源：九壹网

２０２１年第２期(总第１８６期)南洋问题研究

ＳＯＵＴＨＥＡＳＴＡＳＩＡＮＡＦＦＡＩＲＳＮｏ.２２０２１

ＧｅｎｅｒａｌＳｅｒｉａｌＮｏ.２１８６

中缅边界问题的缘起

———八莫之交涉

刘佳

(中山大学历史学系ꎬ广东广州５１０２７５)

摘　要:经过１９世纪３次英缅战争后缅甸彻底沦为英国殖民地ꎮ为应对英国对缅殖民统治以及防止英国势力侵入滇藏地区ꎬ清政府驻英公使曾纪泽率先提出应力争缅甸边镇八莫为清之商埠ꎬ一则使云南商道经八莫直通伊洛瓦底江和印度洋ꎬ二则勿使英近我界ꎮ但清政府高层以力保缅甸朝贡作为谈判第一要义ꎬ对八莫问题未予高度重视ꎬ再加之清政府海关总税务司赫德绕开曾纪泽直接与英国外交部私下交涉ꎬ由此形成清政府对英外交明暗两条线格局ꎮ尽管曾纪泽有清政府驻英使馆洋员马格里的支持和协助ꎬ但由于清政府高层的迟疑、赫德另拟交涉方案、李鸿章提出无法遥制八莫等现实问题ꎬ英方从考虑将八莫让与中国到允许中国在八莫设关取税再到断然拒绝中国有关八莫的提议ꎬ终使曾纪泽解决缅甸问题的方案落空ꎮ１８８６年中英签订«缅甸条约»ꎬ清政府承认英国对缅殖民统治地位ꎬ此后晚清西南边疆危机不断深化ꎮ

关键词:八莫ꎻ曾纪泽ꎻ赫德ꎻ李鸿章ꎻ«缅甸条约»ꎻ中英关系

中图分类号:Ｄ８２９.１３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３￣９８５６(２０２１)０２￣００９１￣１２

八莫(Ｂｈａｍｏ)①地处缅甸北部ꎬ位于伊洛瓦底江②上游和太平江交汇口ꎬ距离今天中缅边境的云南陇川县８２公里ꎬ[１]是近代中缅贸易重镇ꎮ１８８５年第三次英缅战争爆发后缅甸彻底沦为英国殖民地ꎬ为应对英国的殖民扩张以及防止英国势力进一步侵入滇藏ꎬ１８８５年１２月２日ꎬ清政府驻英公使曾纪泽率先提出:“请英以八幕为我之商埠ꎮ彼灭缅ꎬ我占八幕ꎮ彼保护缅ꎬ我保八幕ꎮ”[２]可见ꎬ曾纪泽从一开始就对英国意图灭缅和对英谈判有心理准备和谈判思路ꎮ在英国侵缅伊始通过谈判来争取缅镇八莫ꎬ一则可使云南商道经八莫直通伊洛瓦底江和印度洋ꎬ二则可使英国势力停留在缅甸境内ꎬ避免直接侵入中国ꎮ八莫问题由此成为中英滇缅边界交涉之重点ꎮ近年来学术界对八莫也有所注意ꎬ如朱昭华认为曾纪泽所奏“请英以八募(莫)为我之商埠”ꎬ但清政府坚持将缅甸对华朝贡视为谈判第一要义ꎬ而八莫问题被逐步忽略ꎻ[３]吕一燃也注意到云南巡抚唐炯、驻英公使曾纪泽提出防范英人吞并八莫ꎻ[４]王巨新在«清代中缅关系»中提到ꎬ八莫问题因光绪帝强调缅祀和朝贡的重要性、英国外交部拒绝让出八莫以及曾纪泽奉调回国等原因而作罢ꎮ[５]学界已有观点多限于此ꎬ而对八莫问题在中英

　　　收稿日期:２０２０－１１－２３

　　　作者简介:刘佳ꎬ女ꎬ中山大学历史学系博士研究生ꎮ

①时人亦称八幕、八募、巴谟或巴磨等ꎬ本文除引文外均称八莫ꎮ

②时人亦称厄勒瓦谛江、伊勒瓦底江ꎬ本文除引文外均称伊洛瓦底江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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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pyright©博看网 www.bookan.com.cn. All Rights Reserved.交涉中的具体过程及存失意义并未展开专题研究ꎮ伊洛瓦底江东畔的八莫是中缅两国水陆交通的枢纽ꎬ如果清政府当时能够通过对英谈判争取到八莫ꎬ那么则意味着伊洛瓦底江将成为两国界河ꎮ根据国际法中国家间划分边界的原则ꎬ若两国以可以航行的河流为界ꎬ则两国边界应定在主航道的中心线上ꎬ这就意味着中国西南边界将有可能延伸至伊洛瓦底江并进而与印度洋连通ꎮ①正因为八莫如此重要ꎬ在曾纪泽的推动下ꎬ清政府驻英使馆、总理衙门、清政府海关与英国外交部等相继展开交涉ꎬ而该交涉也成为近代中缅边界问题缘起之重大事件ꎮ考察这一事件不仅对于理解中缅边界问题的缘起、后续走向至关重要ꎬ而且在中国传统宗藩关系及理念遭到巨大挑战背景下ꎬ对深入认识晚清政府外交运转的困境以及中华民族百年复兴这一议题产生的历史背景都有助益ꎮ本文根据清政府外交档案、海关档案、时人信函和报刊等中英文史料ꎬ对１９世纪晚期八莫之交涉进行考察ꎮ

一、八莫问题的提出

两次鸦片战争后ꎬ尽管英国用坚船利炮强迫清政府开放通商口岸ꎬ但当时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竞相对华输出ꎬ英国遭到法、俄、美等国的激烈竞争与挑战ꎬ在此背景下如何控制中国腹地市场ꎬ就成为英国能否在中国攫取更大利权的关键ꎮ云南作为当时中国西南地区与中南半岛和南亚相连的边疆门户ꎬ早已引起英人注意ꎮ如能打通滇缅贸易通道ꎬ英国商品就可不经广州和上海ꎬ直接由缅入滇并占据中国内陆市场ꎬ甚至还可借机入藏ꎬ此举战略利益和经济利益显著ꎮ为此ꎬ英国计划勘察从缅甸伊洛瓦底江上游之八莫朝东北往中国云南腾越ꎬ再向东经大理到达昆明路线的可行性ꎬ从而打通印度阿萨姆到中国西藏的贸易线ꎮ[６]英属印度政府于１８６８年派遣斯赖登(Ｅ.Ｂ.Ｓｌａｄｅｎ)上校率领的一支远征部队取道八莫ꎬ勘探从仰光到云南思茅的路线ꎬ后又于１８７４年派遣由柏郎(Ｂｒｏｗｎｅꎬ亦作布罗)上校率领的第二支远征队前往ꎮ在此行程中ꎬ英军翻译官马嘉里(ＡｕｇｕｓｔｕｓＲａｙｍｏｎｄＭａｒｇａｒｙ)在云南蛮允一带遭边民击毙ꎬ是为“马嘉里事件”ꎬ即“滇案”ꎮ其实早在该案发生之初ꎬ主持总理衙门的恭亲王奕就曾上奏要提防英人野心ꎮ[７]１８８３年底中法战争爆发ꎬ法方占领越南ꎮ１８８４年法缅又缔结密约ꎬ法替１８８５年法缅密约被公开ꎬ英国遂采取报复措施攻取上缅甸(ＵｐｐｅｒＢｕｒｍａ)ꎮ[８]

１８８５年１月２８日ꎬ已经注意到滇缅边患苗头的驻英公使曾纪泽向总理衙门报告ꎬ称有华人占据缅王禁锢其王兄ꎬ而缅王则将缅甸境内湄公河以东之领土割让给法国ꎬ此举对云南边情影响甚巨ꎮ

缅甸八莫城ꎬ建议如果八莫华人是由滇边地方官员派遣ꎬ则应将此事与英方商谈ꎬ避免不必要的误会ꎻ如果八莫华人是乱民ꎬ则似乎可以通过招降而得到八莫ꎬ将云南边界拓展到伊洛瓦底江ꎬ借此打通云南出海通道ꎬ并化解边疆危机ꎮ[９]然而ꎬ曾纪泽的提议并未得到光绪帝的认可ꎬ“朝廷不勤远略ꎬ岂有派兵拓界之事?”[１０]但是ꎬ朝廷对八莫的消极态度并没有让曾纪泽放弃ꎮ１０月２５日ꎬ曾纪泽又向总理衙门力陈争取八莫作为清政府商埠之意义:“泽意宜自腾越西出数十里取八幕ꎬ据怒江②上游以通商ꎬ勿使英近我界ꎮ”[１１]在曾纪泽看来ꎬ趁英人尚未完全占领缅甸ꎬ清政府如能争取到八莫作为商埠自用ꎬ不仅可助滇省通商ꎬ也可将英人势力阻挡在缅甸境内ꎮ然而ꎬ清政府高层对于与英交涉缅甸之事极为慎重ꎬ加之对云南边界地理情况不甚了解ꎬ因此态度趋于保守ꎮ光绪对于八莫一事回复曾纪泽说:“交张凯嵩(云南巡抚)查复ꎮ旋据奏报ꎬ新街③据匪歼除ꎬ并无另有华人占据八幕之事ꎮ自腾越城南三百五

近现代国家之间划分边界线通常采取３种方法ꎬ即几何学划界法、天文学划界法和自然划界法ꎮ其中自然划

界法包括以山脉为界、以河流为界和以湖泊为界ꎮ参见周忠海主编:«国际法»ꎬ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ꎬ２０１３年ꎬ第１７３页ꎮ

②此处“怒江”应为伊洛瓦底江ꎬ其相互关系将在后文讨论ꎮ③新街的位置约等于八莫ꎬ其与八莫的关系将在后文讨论ꎮ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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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洛瓦底江全长２０９０千米ꎬ发源于中国西藏境内ꎬ其上游恩梅开江在缅甸密支那与迈立开江汇合后称伊洛瓦底江ꎬ于缅甸南部注入印度洋的安达曼海ꎬ流域面积达４０９ꎬ０００平方公里ꎮ[１３]八莫位于伊洛瓦底江和太平江交汇处ꎬ而太平江往东连接着中国现在的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ꎬ是缅甸往来云南的贸易重镇ꎮ如此要地ꎬ云南地方官员和部分清政府高层对其多少均有所耳闻ꎮ早在第三次英缅战争爆发前１０年ꎬ即１８７５年５月“滇案”发生后ꎬ时任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的李鸿章就曾致信总理衙门:“马嘉理被害时ꎬ有同行之参将伯郎(即柏郎)过缅甸之巴谟地方ꎮ”[１４]当年７月ꎬ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ＴｈｏｍａｓＦｒａｎｃｉｓＷａｄｅ)照会总理衙门ꎬ告其柏郎等人将从滇回缅ꎬ请派人护送ꎬ并称“缅甸巴谟地方ꎬ距滇省边界为路不远ꎮ”[１５]云贵总督岑毓英也在奏请暂缓柏郎等人入滇时提到:“彼国再由缅甸巴谟地方ꎬ派队前来接护到缅ꎮ”[１６]８月ꎬ威妥玛又致信李鸿章ꎬ其中提到:“查巴谟离满云不过数英里ꎮ”[１７]李鸿章据此致信总理衙门:“巴谟在缅、滇交界ꎬ系属缅境ꎬ滇省奏报所称新街是也ꎮ”[１８]可见在１８７５年“滇案”发生之时ꎬ李鸿章和岑毓英等人对八莫均有所知晓ꎮ但时至１８８５年ꎬ可能是由于时间久远抑或地名翻译所用汉字多变ꎬ以及人事变动ꎬ总理衙门竟已淡忘ꎬ光绪帝更问ꎬ“究竟八幕坐落何地ꎬ与新街是一是二ꎬ其中有无野人间隔?”[１９]

清政府对滇缅重镇八莫竟遗忘至此ꎬ实际反映出其对边疆危机反应的迟钝和地理知识储备的匮乏ꎮ对于总理衙门和光绪有关八莫的质问ꎬ１８８５年１０月２９日曾纪泽致电总理衙门:“泽之缅图无汉字ꎬ八募是否蛮暮之新街ꎬ中隔野人是否卡瓦ꎬ均不敢妄定ꎮ”[２０]可见ꎬ虽然曾纪泽一开始就提出要争取八莫ꎬ但他本人对八莫的情况亦不甚了解ꎮ云南巡抚张凯嵩直到１８８６年１月１６日ꎬ才上奏“八幕地方ꎬ现据腾越同知禀复ꎬ即属新街土名ꎬ新街在缅八幕城”ꎮ[２１]身为云南地方要员ꎬ张凯嵩此言前后１８８６年２月６日才向总理衙门解释八莫即巴磨ꎬ又名新街ꎮ[２２]因此可以认为ꎬ在曾纪泽提出八莫要求伊始ꎬ曾纪泽、总理衙门、李鸿章和光绪帝等清政府高层要员之间并没有就八莫问题交换过意见ꎬ他们甚至连八莫的具体位置都不清楚ꎬ更谈不上能够在短期内达成共识ꎮ争取八莫是身处伦敦的曾纪泽从当时清王朝的国家利益出发主动向英国提出的诉求ꎮ②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ꎬ同期英国人对八莫却并不陌生ꎮ１８７１年斯赖登发表在伦敦皇家地理学

通过分析光绪帝此封旨令ꎬ我们还可以了解到在清政府高层和云南地方官员的认知里ꎬ滇界南至蛮允为止ꎬ

蛮允与新街距离二百八十五里ꎬ而且其间有一百六十五里的野人界无人管辖ꎬ因此很难将滇界拓展到新街ꎮ但后据地理学家姚文栋实地考察可知ꎬ“野人山实系中国现属各土司之分地ꎬ皆在云南境内ꎬ非瓯脱比也􀆺􀆺夫云南之得失ꎬ关乎天下ꎻ而野人山之得失ꎬ关乎云南ꎮ能保野人山则云南安ꎻ能保云南安则天下皆安ꎮ”(«禀总署堂宪»ꎬ姚文栋:«云南勘界筹边记»卷下ꎬ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ꎬ２０１２年ꎬ第５３页ꎮ)若清政府当时能够将野人山地作为自有领土进行考量ꎬ将滇界拓展到新街理论上是可行的ꎮ

②对于上文官方文件中所出现的“八莫”“新街”“蛮暮(莫)”是否为同一地点ꎬ笔者没有能够找到确凿的材料加以证明ꎮ根据«辞海»ꎬ“八莫ꎬ旧称新街”[«辞海地理分册(修订稿)»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ꎬ１９７７年ꎬ第５０页]ꎮ根据«东南亚历史辞典»ꎬ“新街ꎬ即八莫”(«东南亚历史辞典»ꎬ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ꎬ１９９５年ꎬ第４３４页)ꎮ李鸿章致光绪帝的奏折中也一直认为八莫与新街是同一地点ꎮ吕一燃的观点是ꎬ新街“即八莫ꎬ或作八募ꎬ原蛮莫土司所属之地”[吕一燃主编:«中国近代边界史»(下卷)ꎬ北京:人民出版社ꎬ２０１３年ꎬ第８３９页]ꎮ吕思勉认为“八莫ꎬ即蛮暮之新街ꎮ蛮暮本亦土司ꎬ后为缅所并ꎮ新街向为通商巨镇ꎮ”据以上种种说法ꎬ八莫即新街ꎬ属于蛮暮(吕思勉:«中国近代史»ꎬ北京:北京日报出版社ꎬ２０１８年ꎬ第８６页)ꎮ而«腾冲华侨华人»提到ꎬ“据«民国腾冲县志稿»载ꎬ乾隆三十一年(１７６６年)ꎬ缅甸入侵滇西边境ꎬ云贵总督杨应琚遣腾越协副将赵宏榜率永顺、腾越兵三百余出铁壁关ꎬ屯蛮莫(八莫)、新街迎战”(«腾冲华侨华人»ꎬ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ꎬ２０１６年ꎬ第３７页)ꎬ据此文ꎬ蛮莫即八莫ꎬ但与新街不为同一地方ꎮ可见对于八莫、新街、蛮莫的具体位置ꎬ各家说法不一ꎬ甚至互相矛盾ꎮ

①

矛盾ꎬ究竟八莫就是新街ꎬ还是新街在八莫城里?而作为１０年前“滇案”签约负责人的李鸿章ꎬ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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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pyright©博看网 www.bookan.com.cn. All Rights Reserved.会杂志上的文章«从缅甸到中国西南的探险:通过伊洛瓦底到八莫»(ＥｘｐｅｄｉｔｉｏｎｆｒｏｍＢｕｒｍａꎬｖｉａｔｈｅＩｒｒａｗａｄｄｙｔｏＢｈａｍｏꎬｔｏＳｏｕｔｈ－ＷｅｓｔｅｒｎＣｈｉｎａ)就提到自己于１８６８年率领远征队乘轮船从曼德勒出发ꎬ沿伊洛瓦底江到达缅甸边境八莫ꎬ再往东北走就是中国云南省边境ꎬ而八莫是缅甸和中国西南贸易的商业中心ꎮ[２３]在文章中ꎬ他还附有一张绘制相对详尽的滇缅边境地形图ꎬ名为«从八莫到腾越»(ＦｒｏｍＢｈａｍｏｔｏＭｏｍｅｉｎ①)ꎮ１８８３年３月中旬ꎬ英国人为继续考察掸邦和云南情况以及贸易前景ꎬ还组织探查从广东西江②到八莫的可能性ꎮ[２４]同年４月在英国皇家地理学会会议上ꎬ英女王秘书科尔伯恩􀅰贝克(ＣｏｌｂｏｒｎｅＢａｋｅｒ)更是从水路、铁路、公路３方面强调了八莫路线的重要性ꎬ称八莫所处的伊洛瓦底江是缅甸境内的天然交通干道ꎬ缅甸境内的铁路最终将延伸到八莫ꎬ而建设从八莫到中国边镇腾越的公路看上去也并无太大困难ꎬ因此八莫是开辟深入中国内地市场的重要商业前哨ꎮ[２５]在大英图书馆报纸数据库(ＢｒｉｔｉｓｈＬｉｂｒａｒｙＮｅｗｓｐａｐｅｒｓ)中搜索Ｂｈａｍｏ(八莫)ꎬ仅１８６０年１月１日至１８８６年１月１日期间的搜索结果就有１３３８条ꎮ可以说在１９世纪末ꎬ英国人对于八莫不仅毫不陌生ꎬ而且深知其战略价值:通过八莫不仅可以掌控滇缅贸易ꎬ更重要的是可以打通从印度经缅甸到云南的战略路线ꎮ

既然清政府高层均不熟悉八莫ꎬ也没有提前就八莫问题达成共识ꎬ那么当时身处伦敦的曾纪泽又如何能够想到在英缅战争伊始争取八莫?首先ꎬ虽然清政府高层不熟悉边务ꎬ但清政府内部对于西方势力企图进一步强占中国领土和市场有着清醒的认知ꎮ四川总督丁宝桢、云贵总督岑毓英、两广总督张之洞、直隶总督李鸿章、云南巡抚唐炯和张凯嵩等名臣都曾上奏提醒要提防西南边患ꎬ曾纪泽作为驻英公使ꎬ不仅具有较高的政治素养和浓厚的爱国情怀ꎬ更具备较强的外交敏感性ꎮ其次ꎬ出使伦敦的经历ꎬ使得曾纪泽能够跟普通英国民众一样即时接收到英国在全球扩张势力的一手信息ꎮ事实上ꎬ清政府第一任驻英公使郭嵩焘在出使伦敦时就已经注意到英国准备修造由印度阿萨姆通往云南的铁路ꎬ[２６]而从水路来看ꎬ“澜沧江、湄南江两处水源并较盛ꎬ皆可达云南腹地ꎬ一通商则四路皆通矣ꎮ”[２７]可见英国扩张势不可挡ꎬ尤其是１８８５年６月９日中法签订«中法新约»ꎬ中国进一步丧失大量主权ꎬ这不能不使曾纪泽提高警惕ꎬ预筹中英滇缅谈判ꎬ为中国争取主动权ꎮ最后ꎬ清政府驻英使馆英国顾问马格里(ＳａｍｕｅｌＨａｌｌｉｄａｙＭａｃａｒｔｎｅｙ)直接影响了曾纪泽对八莫的政策研判ꎮ

马格里是晚清著名洋员ꎬ１８６３年加入淮军并为李鸿章所器重ꎬ１８７６年被李推荐作为翻译官陪同郭嵩焘出使英国ꎬ并协助建立清政府驻英使馆ꎮ[２８]驻英期间ꎬ马格里多次作为中方顾问参与对外交涉ꎬ并能站在中方角度争取权益ꎬ由此为中方所器重ꎮ曾纪泽继任后与马格里密切合作ꎬ«曾纪泽日记»里反复出现的“清臣”就是马格里的中文字号ꎮ清政府海关驻伦敦办事处主任金登干(ＪａｍｅｓＤｕｎ￣ｃａｎＣａｍｐｂｅｌｌ)在与清政府海关总税务司赫德(ＲｏｂｅｒｔＨａｒｔ)来往的函电里多次怀疑ꎬ力争八莫是马格里向曾纪泽提出的建议ꎮ例如ꎬ１８８６年３月金登干告诉赫德:“３月１０日的圣詹姆士报说中国之所以要求(英国)让给八莫ꎬ并非北京的意思ꎬ而是中国驻欧外交代表所制造的ꎬ特别是那些身在欧洲而为中国效劳的欧洲人所制造出来的ꎮ”[２９]这说明不止是金登干ꎬ当时在英国国内也有媒体猜测中国声索八莫是由马格里向曾纪泽提出来的建议ꎮ

目前ꎬ虽然尚未有史料直接证明这种猜测ꎬ但可以肯定的是ꎬ在缅甸问题上向英国要求将八莫作为清之商埠的条件并不是由清政府内部首先提出来的ꎬ更不是清朝统治者给驻英公使曾纪泽下达的旨令ꎮ所以ꎬ手握无汉字的缅甸地图、不甚了解八莫位置、不清楚八莫是否为新街的曾纪泽ꎬ能够从一开始就在中英缅甸交涉中采取主动ꎬ提议将八莫争取作为清自有商埠ꎬ除了与其本身较强的政治和专业素养有关外ꎬ马格里的影响可能性很高ꎮ

Ｍｏｍｅｉｎꎬ亦作Ｍｏｍｉｅｎꎬ译作莫棉或莫米恩ꎬ是缅甸人对腾越的叫法ꎮ

②西江是珠江的主流ꎬ全长２２１４ｋｍꎬ发源于云南曲靖市境内的马雄山ꎬ其上源南盘江ꎬ流经云南东部和黔西南、桂西北接壤地带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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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曾纪泽的积极主动相比ꎬ总理衙门对力争八莫却坚持谨慎而保守的态度ꎮ尽管如此ꎬ曾纪泽亦未放弃ꎬ因为力争八莫能够将英国势力限于缅甸境内ꎬ避免就滇省开埠问题交涉ꎬ这对于暂时缓和中国西南边疆危机有着更重要的现实意义ꎮ

３１日ꎬ接替奕主持总理衙门的奕劻请赫德私下向英国了解英缅矛盾详情及英国诉求ꎬ这实际上给赫德插手中英缅甸谈判提供了机会ꎬ而且赫德从一开始就绕过清政府驻英使馆ꎬ与英国外交部直接谈判ꎮ１１月１５日ꎬ赫德向英国外交部常务副大臣庞斯福德(ＪｕｌｉａｎＰａｕｎｃｅｆｏｔｅ)提出缅甸问题解决办法ꎬ包括英国答应缅甸按惯例每１０年向中国进贡ꎬ中国尊重英缅所订立的一切条约ꎬ中国答应在中缅边境(云南省境内)选择一地开放对英贸易ꎮ[３０]赫德的方案不仅完全没有提到八莫ꎬ他甚至对庞斯福德解释说:“英报(指«泰晤士报»)主张将中国边境扩展至八莫一节ꎬ可能是一陷阱ꎬ应竭力避免ꎬ这意味着瓜分属邦的土地ꎬ此间当然是非常不欢迎的ꎻ并且这种办法ꎬ将因插入一个似是而非的中国地带ꎬ使英国与真正的中国永远疏隔ꎬ对(中国)西南地区的往来和发展都是不利的ꎬ对此绝不可予以鼓励ꎮ”[３１]

１１月１６日ꎬ赫德提出的方案被提交到英国首相兼外交大臣索尔兹伯里(ＲｏｂｅｒｔＣｅｃｉｌꎬ３ｒｄＭａｒ￣而在曾纪泽与英国外交部交涉同时ꎬ清政府海关总税务司赫德也悄然参与其中ꎮ１８８５年１０月

ｑｕｅｓｓｏｆＳａｌｉｓｂｕｒｙ)和印度事务部ꎬ赫德致电金登干说:“协定草稿内容虽未向总理衙门详细说明ꎬ但我相信英如同意ꎬ总理衙门必可接受ꎮ我极力主张英国全部接受ꎬ同时务必注意勿使消息外泄ꎮ中国大概可以欣然接受第一款(即朝贡条款)ꎬ对第二款(即于云南边境选择一处开放对外贸易)可能迟疑ꎬ但我想也可设法使他们能够听从ꎮ”[３２]可见ꎬ总理衙门此前并不知晓赫德方案ꎬ这是赫德私人、单方面向英国外交部提出的方案ꎬ且完全推翻了曾纪泽力图使英国势力止步于缅甸境内的战略意图ꎮ但庞斯福德在对待曾纪泽的问题上非常谨慎ꎮ１１月２３日ꎬ金登干告诉赫德ꎬ庞斯福德认为整个事情非常混乱ꎬ使得他们对待曾纪泽左右为难ꎬ只能尽量安抚ꎬ并且在此次谈话中ꎬ“庞第一次提到八莫ꎬ他说道:‘他们(清政府)也许肯以别的东西交换朝贡ꎬ比如把他们的疆界推展到八莫等等’ꎮ我说中国大概并不想扩充疆界ꎮ”[３３]这一次ꎬ尽管庞斯福德在八莫的态度上有所松动ꎬ但又立刻被金登干否定ꎮ

由于印度事务部的迟疑ꎬ赫德的方案没有通过ꎬ因此曾纪泽和马格里也并不知道赫德竟参与其中ꎮ１８８６年１月２３日ꎬ马格里和英国外交部官员克蕾(Ｐ.Ｃｕｒｒｉｅ)就缅甸问题进行正式会谈ꎮ马格里主张由中方得到八莫自行通商设埠ꎬ而克蕾却主张中方在八莫设关取税ꎬ同意中国商船在伊洛瓦底江自由航行来解决通商问题ꎮ在领土方面ꎬ克蕾以割让萨尔温江东岸的掸人居住地来要求清政府在朝贡细节上作出让步ꎮ[３４]通过当时金登干从伦敦传递给赫德有关谈判进展的信息ꎬ可以看出此时中英谈判进行得非常顺利ꎮ金登干表示索尔兹伯里答应了曾纪泽的几乎全部条件ꎮ１月３０日ꎬ曾纪泽也告知总理衙门:“近商缅事ꎬ颇顺ꎮ英择缅教王①ꎬ候中朝俞允ꎬ并照前进献ꎬ潞江②东地咸归中国ꎬ均将定议ꎮ所争者ꎬ册封、入贡字样及八幕耳!”[３５]然而恰在此时ꎬ英国国内政治发生变化ꎬ索尔兹伯里内阁突然垮台ꎬ谈判风向随即发生改变ꎮ

２月２７日ꎬ马格里告诉金登干八莫恐怕难以争到ꎬ因为中方提出了３个要求:一是在八莫通商设

埠ꎻ二是除了英国原来准备让给中国的萨尔温江以东地带外ꎬ中国提出再将边界拓展到瑞丽江ꎻ三是

索尔兹伯里曾提议或许可以在缅甸另立一管教不管政的国王照旧贡献中国ꎬ但此提议并未得以通过ꎮ

②曾纪泽所争“潞江以东”即为前文所提到的萨尔温江东岸的掸人居住地ꎬ这与«马格里爵士传»里曾纪泽写给罗斯伯里的信件中提到的要求是一致的ꎮ参见ＤｅｍｅｔｒｉｕｓＣｈａｒｌｅｓＢｏｕｌｇｅｒꎬＴｈｅＬｉｆｅｏｆＳｉｒＨａｌｌｉｄａｙＭａｃａｒｔｎｅｙꎬＫ.Ｃ.Ｍ.Ｇ.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ｒｅｓｓꎬ２０１０ꎬｐ.４２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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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pyright©博看网 www.bookan.com.cn. All Rights Reserved.允许中国商船在伊洛瓦底江上得享航运权利ꎮ而至于朝贡ꎬ如果印度事务部认为立教王的办法行不通ꎬ可以另筹别法ꎮ[３６]为了尽快推进谈判ꎬ３月７日ꎬ曾纪泽电告总理衙门ꎬ其拟定了刚柔两策ꎬ刚策是拒绝英国陆路通商之请ꎬ以此作为谈判筹码ꎬ柔策是允许缅督和滇督互送礼ꎬ潞江以东归中国ꎬ而且曾侯做了进一步的让步ꎬ同意仅在八莫设关取税ꎮ[３７]在曾纪泽发回总理衙门的所有函电里ꎬ这是他第一次放弃了将八莫作为清廷自有商埠的想法ꎮ

«烟台条约»中已经约定了通商ꎬ不可能不通ꎬ不讲诚信也有失国体ꎻ彼此送礼没有贡献之名ꎬ毫无意义ꎮ[３８]这让曾纪泽陷入两难ꎬ总理衙门认为中缅应坚守固有之界ꎬ不以洋图为据ꎬ但是现实问题是曾纪泽手中只有洋图ꎬ其之所以一开始就提出力争八莫作为清自有商埠ꎬ就是要抢在英国人之前提出商埠要求ꎻ总理衙门认为«烟台条约»中已经约定了通商ꎬ若英国执意执行ꎬ中国也只能按约办事ꎬ但曾纪泽认为通商可以作为谈判的资本和筹码ꎬ因为英国人最在意的就是通商ꎮ曾纪泽虽然把八莫看得极重ꎬ但是缅祀和朝贡关乎国体ꎬ他认为与英国人谈判滇缅界务、商务就是默认了英国已经灭亡缅甸的在没有争得缅祀和朝贡的情况下ꎬ似乎不宜遽定商务和界务ꎬ这会显示中方已经放弃ꎮ[４０]此时克蕾也强硬地表示ꎬ英国占据缅甸本不需要与清政府商议ꎬ如果清政府不允许缅督呈仪ꎬ一切皆可停议ꎮ[４１]

英国方面ꎬ新内阁上台后ꎬ曾纪泽于３月向新任外交大臣罗斯伯里(Ａ.Ｐ.Ｒｏｓｅｂｅｒｙ)重申之前谈判已经达成的共识ꎮ[４２]然而ꎬ据金登干所说ꎬ罗斯伯里反对他的前任索尔兹伯里曾经答应清政府的种种条件ꎬ双方越谈越远ꎮ[４３]４月２１日ꎬ曾纪泽致电总理衙门报告了这几个月的谈判进展ꎬ表示英国同意将缅境潞江以东的管理之权让给中国ꎬ至于潞江以西和八莫的归属ꎬ英国外交部和印度事务部商议之后认为可以让清政府在伊江(即伊洛瓦底江)上设立船埠ꎬ作为中方通海之埠ꎮ[４４]

与此同时ꎬ曾纪泽的驻英公使任期已到ꎬ总理衙门电召曾纪泽回国ꎬ新任驻英公使刘瑞芬也已抵达伦敦ꎮ总理衙门的本意是让曾纪泽处理完缅事再返国ꎬ但由于光绪帝认为缅甸商务和界务细节关系重大ꎬ“俟曾纪泽到京后ꎬ面加垂询ꎬ再行定议ꎮ”[４５]５月１４日ꎬ李鸿章在给曾纪泽的电报中也说:“上意缅事缓议ꎮ”[４６]因此ꎬ曾纪泽奉命卸任回国ꎬ此后不再参与对缅谈判ꎮ

对于英国来说ꎬ曾纪泽尚未处理完缅甸事务就被召回国ꎬ不免让英国外交部不解ꎬ①而英国国内舆论也表达了对现有谈判结果的不满ꎮ在这个问题上ꎬ中英双方决策者的逻辑思维再次表现出巨大差异ꎬ清帝没有从现代的外交和政治角度考虑驻英公使的去留ꎬ中方没有在与英国谈判达成共识的时候签订具有法律效力的官方文件ꎬ为后来英国在缅甸问题上翻脸埋下伏笔ꎮ值得一提的是ꎬ总理衙门一方面通过驻英使馆与英方交涉缅甸问题ꎬ另一方面又让洋员赫德私下里向英国打探消息ꎬ使得赫德有机会插手缅甸事务ꎬ并将驻英使馆蒙在鼓里ꎬ如此明暗两条线的外交让英方觉得混乱和不解ꎬ在某种程度上也打乱了曾纪泽交涉缅甸问题的节奏ꎬ妨碍了其想要主动且迅速解决缅甸问题的决心ꎮ事实ꎬ若现在不谈判缅甸进贡之事ꎬ以后更难提起ꎮ[３９]１８８６年３月１６日ꎬ曾纪泽再次致电表明看法ꎬ

然而ꎬ总理衙门对以上方案并不认可ꎮ总理衙门认为ꎬ中缅应坚守固有之界ꎬ而不是以洋图为据ꎻ

三、曾纪泽放弃八莫的原因及«缅甸条约»的签订

１８８６年３月７日ꎬ曾纪泽在征询总理衙门关于谈判的刚柔两策意见之时ꎬ第一次放弃了将八莫作

为清自有商埠的想法ꎬ拟通过在八莫问题上的让步换取其他诉求ꎮ那么ꎬ曾纪泽为何突然放弃八莫?一方面ꎬ当时的谈判压力可能让曾纪泽觉得争取八莫无望ꎮ索尔兹伯里内阁下台后ꎬ无论是新任的罗斯伯里、与马格里直接谈判的克蕾ꎬ还是印度总督达茀林ꎬ都在缅甸问题上采取了非常强硬的态度ꎬ直

①

的疑惑ꎮ

事实上ꎬ在１８８４年与法国谈判越南问题时ꎬ中方就临时将谈判代表曾纪泽换成了李凤苞ꎬ同样引起了法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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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与曾纪泽关系匪浅ꎬ从私人情感上来说ꎬ曾纪泽是曾国藩次子ꎬ而曾国藩对李鸿章又有提携之恩ꎻ从工作关系上来说ꎬ李鸿章从１８７０年开始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ꎬ在外事问题上是曾纪泽的上司和前辈ꎮ在曾纪泽使英期间ꎬ曾、李二人除有频繁的电报往来外ꎬ还有书信往来ꎬ在官方电报中ꎬ曾纪泽多次向李鸿章咨询工作问题ꎬ而在私人信件里ꎬ李鸿章则表达了其对缅甸问题更为直接和具体的看法ꎮ

(Ｃｏｌｑｕｅｈｏｕｎꎬ也译作葛洪)①拜访金登干时告知后者称ꎬ李鸿章曾说如果英国事先与清政府有所谅解ꎬ那么它在缅甸的行动ꎬ就没有什么可以反对的了ꎮ[４７]１１月２５日ꎬ李鸿章与印度总督委员麻葛累(Ｍａ￣ｃａｕｌａｙꎬ亦译作马高藟、马高理、马科蕾ꎬ以下除引文外统称为麻葛累)和英国驻烟台领事璧利南(ＢｙｒｏｎＢｒｅｎａｎ)也深入讨论过缅甸问题ꎮ李鸿章对英国此次攻缅的意图非常了解ꎬ但仍希望英国能够尊重清政府在缅权益ꎬ由清政府出面调停ꎬ与缅王议和ꎮ[４８]与此同时ꎬ英军在缅甸势如破竹ꎬ志在必得ꎬ战事的发展使李鸿章更为担心中国西南边患ꎮ在会见麻葛累和璧利南后ꎬ１１月２６日李鸿章致电提醒总理衙门:“英攻缅甸甚急ꎬ恐将并占北缅ꎬ则滇边西界后患甚长ꎮ”[４９]１２月３１日李鸿章又奏称ꎬ有法国情报显示英人窥伺大理ꎬ法国绅士嘉尔芜建议中国争回缅甸ꎬ但李鸿章认为徒以口舌争之ꎬ未必有所补救ꎬ反而大理的回民叛乱更值得关注ꎮ[５０]

１８８６年１月１３日ꎬ在马格里与克蕾展开正式谈判的前一天ꎬ李鸿章又给曾纪泽发去一封私人信其实ꎬ英缅战事伊始就引起了刚刚完成对越谈判的李鸿章的关注ꎮ１８８５年１１月１９日ꎬ柯乐洪

函ꎬ直言朝廷追求进贡虚名ꎬ虽然有“巴磨新街之说”ꎬ滇帅恐怕也没有遥制八莫的魄力ꎬ对于西藏通商ꎬ朝中议论不尽支持ꎬ而英国贪欲无厌ꎬ如果能订约禁止英国在西藏通商ꎬ也不失为解决问题的办２月９日ꎬ李鸿章又在信里对曾纪泽说:“印督锐志拓疆ꎬ未必仍允朝贡ꎬ即分界八幕ꎬ议虑尚费唇舌ꎮ”[５２]由此可见ꎬ李鸿章认为英人对缅甸志在必得ꎬ未必肯答应维持缅祀和朝贡ꎬ也未必愿意把八莫分给中国ꎬ但是从中国的角度来说ꎬ朝贡本就是虚名ꎬ另外即便分到八莫ꎬ滇帅也无此兵力遥制ꎮ清政府现下四方多故ꎬ空言攘夷ꎬ但财用日绌ꎬ人才渐稀ꎬ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ꎬ所以李鸿章认为如果谈判能禁止西藏通商ꎬ似乎更有现实意义ꎮ而当时云贵总督岑毓英、云南巡抚张凯嵩、两广总督张之洞和四川总督丁宝桢等人对滇边和西藏情形的奏报ꎬ也印证了李鸿章的说法ꎮ查阅同期中英之间信函的２４６的信件ꎬ金登干于３月９日收到ꎻ１月１６日赫德寄去编号为Ｚ/２４７的信件ꎬ金登干于３月１２日收到ꎻ１月１８日赫德寄去编号为Ａ/６１的信件ꎬ金登干于３月１２日收到ꎮ因此ꎬ曾纪泽于３月７日在中英谈判中第一次放弃将八莫争做清自有商埠之前ꎬ很可能已经收悉李鸿章于１月１３日寄出表达朝贡虚名和八莫无法遥制观点的信函ꎮ而李鸿章于２月９日寄给曾纪泽的信件ꎬ曾侯则有可能在４月９日前后收到ꎮ虽然只有两封提到八莫的信件ꎬ但这两封信件的收件日期都非常关键ꎬ分别处于曾纪泽第一次对英放弃将八莫作为清自有商埠和曾纪泽最后一次就缅甸问题同英方谈判前后ꎮ

查阅曾纪泽和李鸿章的相关史料ꎬ并未能够找到曾接受李建议放弃八莫的直接证据ꎬ李也并未直接命令曾放弃八莫ꎬ相反ꎬ李只在私人信函中表达了朝廷无法遥制八莫的感慨ꎬ从未在官方电报中表

英国探险家柯乐洪(ＡｒｃｈｉｂａｌｄＲｏｓｓＣｏｌｑｕｅｈｏｕｎꎬ１８４８—１９１４)ꎬ１８８３年出版著作«横穿克里塞———从广州到曼

德勒»(ＡｃｒｏｓｓＣｈｒｙｓê:Ｂｅｉｎｇｔｈｅ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ｏｆａＪｏｕｒｎｅｙｏｆＥｘｐｌｏｒａｔｉｏｎＴｈｒｏｕｇｈｔｈｅＳｏｕｔｈＣｈｉｎａＢｏｒｄｅｒＬａｎｄｓｆｒｏｍＣａｎｔｏｎｔｏＭａｎｄａｌａｙ)ꎬ曾获得伦敦皇家地理学会金奖(Ｆｏｕｎｄｅｒ’ｓＧｏｌｄＭｅｄａｌｏｆｔｈｅＲｏｙａｌＧｅｏｇｒａｐｈｉｃａｌＳｏｃｉｅｔｙ)ꎮ

①

法ꎮ李鸿章感叹说:“外侮日增ꎬ兵饷日绌ꎬ人才日稀ꎬ虽有狠心辣手ꎬ亦有行不去之时ꎬ可为浩叹ꎮ”[５１]

寄收时间ꎬ可知大概需要两个月左右ꎮ例如ꎬ１８８６年１月８日赫德给在伦敦的金登干寄去编号为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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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pyright©博看网 www.bookan.com.cn. All Rights Reserved.露此意ꎮ这正是李鸿章的老谋深算之处ꎮ一方面ꎬ若李鸿章直接命令曾纪泽放弃八莫ꎬ也许会引起曾纪泽的顾虑与抵触ꎮ因为在之前的中法谈判中ꎬ虽然曾纪泽和李鸿章都倾向于和平解决越南问题ꎬ但是曾纪泽态度更为强硬ꎬ而李鸿章态度趋软ꎮ后来在谈判僵持不下之时ꎬ李鸿章奉旨调换了谈判代表ꎬ由李凤苞代替曾纪泽与法国谈判ꎬ最后由李鸿章代表清政府与法方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中法新约»ꎮ由此可见ꎬ在涉外事务中ꎬ虽然李鸿章是曾纪泽的前辈和上级ꎬ但双方秉持的态度截然不同ꎬ李鸿章对于八莫的消极态度ꎬ与其在对越谈判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一脉相承ꎮ另一方面ꎬ光绪帝只在曾纪泽提出争取八莫的伊始明确表示了拒绝ꎬ但在曾纪泽的坚持下ꎬ清政府高层也接受了曾侯的提议ꎬ在后来曾纪泽与总理衙门的往来电报中ꎬ无论谈判顺利抑或阻滞ꎬ总理衙门都没有让曾纪泽放弃八莫ꎬ反而是在朝贡问题上无法取得进展之时ꎬ让曾侯暂时搁置朝贡问题ꎬ与英方谈判商务和界务ꎮ作为北洋大臣的李鸿章ꎬ当然也不可能在正式的官方文件中直言让曾纪泽放弃八莫ꎮ曾纪泽对清政府国力情况当然是了解的ꎬ身处伦敦的他自然也知晓在冗长的谈判期间英国势力已经于缅甸站稳了脚跟ꎬ所以英方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ꎬ提出的条件一次比一次苛刻ꎬ而他本人又面临着任期结束即将回国的问题ꎬ在回国之前竭尽所能尽快为清王朝争取最大的利益才是关键ꎮ

关于李鸿章在八莫问题上的态度ꎬ日本学者箱田惠子所引用的英国外交部档案显示ꎬ李鸿章将八莫作为牵制英国而使用的手段ꎬ原因是１８８６年３月２７日英国驻华公使欧格讷(Ｏ’Ｃｏｎｏｒ)发给罗斯伯里的电报中说ꎬ李鸿章曾对璧利南表示割让八莫是中国承认英国统治缅甸所应当要求的权利ꎬ但欧格讷通过璧利南告诉李鸿章ꎬ八莫对两国都没有价值ꎬ希望可以友好解决问题ꎬ李鸿章听后非常高兴ꎬ答复璧利南说割让八莫是曾纪泽的想法ꎬ恐怕是受到马格里的挑唆ꎮ[５３]这表明欧格讷确实在与北京各方沟通的过程中逐步摸清了清政府对于八莫和朝贡的态度ꎮ

人曾经允诺曾纪泽的“三端”①与分割野人山联系起来ꎬ以分野人山地为压力ꎬ迫使英国人继续履行曾经允诺的“三端”ꎬ这可能是薛福成向曾纪泽学习的结果ꎬ“因为他认为ꎬ英国当时之所以允让三端ꎬ主要在于曾纪泽力争八莫ꎬ‘曾侯据此立论ꎬ故彼意既不将八募让还ꎬ则此三端亦足稍为点缀ꎬ用示睦谊’”ꎮ[５４]也就是说ꎬ朱昭华推断薛福成认为曾纪泽争取八莫只是一个用来分散英方谈判注意力的幌子ꎮ但是ꎬ由上文可知ꎬ曾纪泽从对英交涉伊始就有意争取八莫作为清自有商埠ꎬ并多次向总理衙门请求允其力争八莫ꎬ后来在八莫问题上作出让步ꎬ是现实情况使其明白得不到或得而难以维护ꎬ顺势通过对八莫的妥协而提出其他要求ꎬ最终在缅甸谈判上取得英国允诺“三端”ꎮ可见ꎬ力争八莫作为自有商埠不是曾纪泽一开始就采取的谈判策略ꎬ而是谈判目的之一ꎮ

根据１８７６年«烟台条约»规定ꎬ英国可派使团由川入藏ꎮ１８８６年上半年ꎬ英人入藏的消息愈传愈烈ꎬ５月２９日李鸿章致电总理衙门:“英领事璧利南前言ꎬ马高藟不日由印度入西藏游历ꎮ”[５５]这再次２４日中英«缅甸条约»在北京签订ꎬ中方代表为奕劻ꎬ英方代表为欧格讷ꎮ«缅甸条约»内容有五条:

关于当时英国外交部允诺曾纪泽的“三端”ꎬ在曾纪泽个人的遗集和官方文件中均未明确提到ꎬ是薛福成在

«使英薛福成奏遵旨与英外部商办滇缅界线滇境西南两面均有展拓折»(１８９３年１１月４日)(«清季外交史料»第４册ꎬ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ꎬ２０１５年ꎬ第１７９７页)中提到ꎬ英国有允曾纪泽“三端”ꎬ界务一端ꎬ愿稍让中国展拓边界ꎬ商务二端ꎬ以大金沙江为公用之江ꎬ在八幕近处勘明一地ꎬ允中国立埠设关ꎬ但此“三端”仅互书节略存卷ꎬ存于驻英使馆ꎮ在１８８６年３月５日金登干给赫德的Ｚ/４１６号函电中曾经提到ꎬ马格里在与克蕾谈判时提出中国的要求是“(一)八莫ꎻ(二)除了英国原来准备让给中国的萨尔温江以东地带外ꎬ再将边界拓展到瑞丽江ꎻ(三)中国船只在伊洛瓦底江上得享航运权利”ꎮ[«伦敦来函Ｚ字第四一六号»(１８８６年３月５日)ꎬ中国近代经济史资料丛刊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海关与缅藏问题»ꎬ北京:中华书局ꎬ１９８３年ꎬ第６５—６６页]可以推测曾纪泽通过马格里向英国外交部提出以上“三端”的要求ꎬ最后双方达成共识ꎬ英方允其“三端”ꎬ但做了双方均认可的调整ꎬ就是薛福成描述的节略存卷中的“三端”ꎮ

①

关于曾纪泽力争八莫的问题ꎬ朱昭华认为ꎬ薛福成后来在与英国人谈判划分野人山之时ꎬ把英国

引起清政府内部紧张ꎮ为了使麻葛累使团暂缓入藏ꎬ清政府在缅甸问题上做出了妥协ꎮ１８８６年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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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pyright©博看网 www.bookan.com.cn. All Rights Reserved.“一、由英国派缅员向中国每十年呈进方物ꎻ二、中国认可英国在缅甸的一切政权ꎬ均听其便ꎻ三、中缅倘多窒碍ꎬ英不催问ꎻ五、此约先在中国画押ꎬ候批准ꎬ在英京互换ꎮ”[５６]通过«缅甸条约»ꎬ清政府仅仅得到了英方暂时不入藏的承诺和没有实质内容的缅员呈仪规定ꎬ而英方却得到了清王朝对英国在缅甸一切权利的认可ꎬ这显然是清政府为了稳定时局而仓促签订的协议ꎮ曾纪泽在离任之前同英国外交部谈好的“三端”ꎬ在此条约中完全没有体现ꎮ１８８６年８月１３日ꎬ金登干致电赫德说:“中英关于缅甸的条约ꎬ似完全出乎马格里意料之外ꎬ并使他非常恼恨ꎮ他说不懂总理衙门为什么会将他和曾侯为他们力争得来的一切都放弃了ꎮ”[５７]

在«缅甸条约»里ꎬ清政府没有得到八莫ꎮ但在中英有关缅甸谈判的整个过程中ꎬ清政府却曾经有

边界由中英两国派员会同勘定ꎬ边界通商事宜另立专章ꎻ四、英答应停止入藏ꎬ通商如可行ꎬ另立章程ꎬ

得到将八莫作为清自有商埠的可能ꎮ在中英交涉之初ꎬ赫德强硬的私人外交和曾纪泽友好的官方外交ꎬ曾经造成英方认为中方对缅甸问题的态度不明朗ꎬ英方不了解中方的底线ꎮ当英方势力在缅甸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的时候ꎬ英国内部确实动过心:是否可以通过转让八莫而换取中方在朝贡问题上的妥协?在奕劻第一次找到赫德ꎬ委派其向英国人了解对缅甸出兵的诉求时ꎬ赫德曾经给出一份«税司赫德呈总署英国向缅甸提出赔罪办法电»ꎬ这其实是应金登干的要求ꎬ庞斯福德把印度事务部关于缅王暴行和英国诉求的摘要给了金登干ꎬ而在庞斯福德的原文中ꎬ摘要第五条说:“应给予英国经过八莫的对华贸易以正常便利ꎮ”[５８]可见ꎬ英国虽然认为八莫重要ꎬ但并没有一定要拿下八莫的决心ꎬ也不认为清政府会轻易放弃八莫ꎮ然而ꎬ在赫德粉饰之后递交给总理衙门的«税司赫德呈总署英国向缅甸提出赔罪办法电»中ꎬ这句话并未出现ꎮ１８８５年１１月２３日ꎬ庞斯福德在金登干面前第一次对八莫问题松口ꎬ他说中国人也许肯以别的东西交换朝贡ꎬ比如把他们的疆界推展到八莫ꎬ等等ꎬ但这又被金登干立刻否决了:“中国大概并不想扩充疆界ꎮ”[５９]马格里曾经拜访阿礼国爵士(ＲｕｔｈｅｒｆｏｒｄＡｌｃｏｃｋꎬ曾任驻上海领事)ꎬ阿礼国说英国应当与中国妥议此事ꎬ如果能让中国展界到八莫ꎬ应该可以解决目前中英谈判的难题ꎮ当时一些英国媒体也认为可以通过对中国转让八莫来解决缅甸问题ꎬ１２月１４日曾有记者在«泰晤士报»重提中国在八莫展界的方案ꎮ１８８６年１月１日ꎬ金登干致电赫德:“«标准报»说:‘如果将中国疆界展拓到八莫办法ꎬ能够满足中国皇帝心意的话ꎬ那末从英国本身利益来看ꎬ也是颇值得推许的ꎮ’”[６０]由此看来ꎬ英国无法接受中国的朝贡条件ꎬ但是在当时英国国内ꎬ无论是庞斯福德所代表的外交部ꎬ还是阿礼国所代表的英国上层社会ꎬ抑或是新闻媒体ꎬ都曾在八莫问题上立场动摇ꎬ认为可以通过满足中方八莫展界的条件来换取清政府放弃缅甸朝贡的要求ꎮ

那么ꎬ清政府又是如何错过八莫的呢?一方面ꎬ清政府在谈判初期ꎬ在缅祀和朝贡的问题上过于强硬ꎬ错过了与英方谈判的最佳时机ꎮ清政府讲究合乎礼仪ꎬ重视朝贡ꎬ必然要保留缅祀ꎬ只有缅祀存在ꎬ朝贡才有可能存在ꎮ但是对于英方来说ꎬ吞并缅甸使其成为英国一个省ꎬ必然不能保留缅王ꎬ缅王不在ꎬ朝贡就无从谈起ꎬ英国官员更不可能向清朝皇帝朝贡ꎮ金登干曾经对赫德说ꎬ“邱吉尔的机要秘书摩尔说ꎬ他们必须保留吞并问题ꎬ如果他们向下议院提出条约时ꎬ里面竟有向中国进贡的字样ꎬ岂不将引起一阵叫嚣ꎮ英国正式吞并了缅甸ꎬ再向中国进贡是绝对不可能的ꎮ”[６１]所以索尔兹伯里在谈判之初提出也许可以立一个管教不管政的缅王进行朝贡ꎬ其实就是打一个名义上的擦边球ꎬ势必遭到英国国内和印度事务部的反对ꎮ事实上ꎬ在此之前刚签订的１８８５年«中法新约»里ꎬ法国人就没有同意中国提出的朝贡诉求ꎬ同样地ꎬ英国也不会同意ꎮ所以ꎬ在英国不可能同意的缅祀和朝贡问题上ꎬ中国耽误了太多时间ꎬ而在此期间ꎬ英国一步步在缅甸站稳了脚跟ꎬ并反复试探中国人的谈判底线ꎬ中国因此错失良机ꎮ另一方面ꎬ对于清政府来说ꎬ将八莫划归大清版图从一开始就不是从清廷内部提出来的要求ꎬ而是曾纪泽一边向总理衙门反复征询争取八莫ꎬ一边通过马格里向英国外交部提出的要求ꎮ清政府对于自身的边境建设态度尚且游离ꎬ对别国的领土更加没有野心ꎮ在放弃八莫设埠展界之后ꎬ曾纪泽依然争取在八莫设关取税ꎬ自始至终都把八莫作为重要的谈判目标ꎮ但是仅靠曾纪泽和马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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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pyright©博看网 www.bookan.com.cn. All Rights Reserved.的努力是不够的ꎬ清廷决策者对八莫的地理位置和八莫的战略意义缺乏基本的认识ꎬ没有现代的外交思维和谈判逻辑ꎬ甚至错误引入赫德和金登干从中作梗ꎮ八莫的位置如此重要ꎬ本就不是英国人会轻易放弃的地方ꎬ«泰晤士报»一位权威的记者曾评论说ꎬ“任何人只消一查地图ꎬ就知道八莫战略地位的重要了ꎮ即使为了争取中国的友谊ꎬ八莫也是一个过高的代价ꎮ”[６２]１８８６年４月１８日ꎬ赫德致电金登干说:“八莫和展界到瑞丽江两点ꎬ此间从来不提起ꎬ我相信也不是此间要这样办的ꎮ这些大概是某些闲得没事的人ꎬ造作出来的把戏ꎮ”[６３]可以想象缅甸问题的谈判转移到北京后ꎬ由于缺少曾纪泽和马格里的参与ꎬ八莫更加无从谈起ꎮ

四、结论

在中国大一统王朝制度的长期发展过程中ꎬ中国与周边国家之间形成了以中原王朝为中心的朝贡体系ꎬ但从中国西南边疆实际来看ꎬ至少从清中后期开始不稳定因素就已经在不断滋生和蔓延ꎬ清雍正朝以来实行的大规模改土归流政策成效不一ꎬ有不少土司管辖下的边疆地区发展成摇摆于中国与周边属国之间的夹缝地带ꎬ也即清政府官员所谓的瓯脱之地ꎬ还有一些则自愿附属于周边属国管辖ꎮ１９世纪中叶开始朝贡体系受到西方以«国际法»为基础的近代国际关系体系的强烈冲击ꎬ中国周边属国相继沦为列强的殖民地ꎬ中国与周边国家之间关系也转变为中国与殖民列强之间关系ꎬ边界领土纠纷随之而来ꎬ中缅边界争端就是近代中外边界争端中的一例ꎮ领土纠纷的产生ꎬ绝不仅仅是西方列强殖民扩张政策的结果ꎬ纵观清政府与列强签订的划界条约ꎬ可谓节节败退ꎬ丧权辱国ꎬ分析个中原因ꎬ不止是国家实力问题ꎬ更与封建国家的政治体制、外交观念、边疆政策、羁縻举措所生弊端紧密相连ꎮ

八莫一案是清代中缅边界交涉之开端ꎮ八莫之得失不仅是领土得失ꎬ更是近代中国向伊洛瓦底江、印度洋延伸之可能性的存失ꎮ晚清政府高层在国家边疆主权方面观念落后、政策缺位ꎬ缺乏海洋意识ꎬ不清楚八莫临江达海的意义ꎬ也不曾认真考虑可借此深入印度洋以拓展外部世界的战略价值ꎬ暴露了清王朝在世界格局发展大势面前的窘迫ꎮ在整个中缅边界谈判过程中ꎬ虽然有曾纪泽和马格里等能员干吏的不懈努力ꎬ但清王朝整体缺乏熟悉外交事务和边疆地理的可用之才ꎬ反而让赫德等人把持洋务ꎬ在对英交涉中形成明暗两条线格局ꎬ体现了清政府内部相互牵绊的涉外机制、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以及前后矛盾的外交决策ꎮ八莫问题交涉之失败ꎬ足见晚清外交举步维艰已远不止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问题ꎮ中缅边界谈判的结果正如中英«缅甸条约»所示ꎬ清政府得到了朝贡虚名ꎬ承认了英国对缅殖民统治ꎬ但是英国的殖民脚步却并没有因此停下ꎬ反而成为影响近代中国西南边疆稳定的严重外患ꎮ八莫问题的交涉过程充分暴露出在殖民主义东来的咄咄逼人之势面前ꎬ晚清政府仍然用传统的朝贡制度和华夷之辨来审视周边变化ꎬ重名而轻实ꎬ无论从知识体系还是国家实力上ꎬ都无法应对西方殖民者的挑战ꎬ东亚朝贡体系在近代西方条约体系的冲击下崩溃瓦解ꎮ注释:

[１]德宏州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德宏州年鉴»ꎬ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ꎬ２０１４年ꎬ第１３９页ꎮ

[２]«使英曾纪泽致总署拟请英以八幕为华商埠候示电»(１８８５年１２月２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３册ꎬ长沙:湖南师

范大学出版社ꎬ２０１５年ꎬ第１２６０页ꎮ

[３][５４]朱昭华:«中缅边界问题研究»ꎬ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ꎬ２０１３年ꎬ第６１—７１、８１页ꎮ[４]吕一燃主编:«中国近代边界史»(下卷)ꎬ北京:人民出版社ꎬ２０１３年ꎬ第８３９—８４０页ꎮ[５]王巨新:«清代中缅关系»ꎬ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ꎬ２０１５年ꎬ第２０１—２０５页ꎮ

[６]“ＴｒａｄｅＲｏｕｔｅｔｏＹｕｎｎａｎ”ꎬＥｄｉｎｂｕｒｇｈＥｖｅｎｉｎｇＮｅｗｓ(ＥｄｉｎｂｕｒｇｈꎬＳｃｏｔｌａｎｄ)ꎬＡｕｇｕｓｔ８ꎬ１８７８ꎬｐ.４.

[７]«总署奏英员马嘉里被戕一案英使词意叵测请加意边防海防折»(１８７５年３月２１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１册ꎬ长

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ꎬ２０１５年ꎬ第７页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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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９]«使英曾纪泽致总署华人据缅甸八幕城筹商办法电»(１８８５年１月２８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３册ꎬ第１０５１页ꎮ[１０]«旨着曾纪泽向英声明中国未启边衅电»(１８８５年１月２９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３册ꎬ第１０５２页ꎮ

[１１][１２][１９]«使英曾纪泽致总署英取缅北我宜取八幕电(附旨二件)»(１８８５年１０月２５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３

册ꎬ第１２４６页ꎮ

[１３]何宣、杨士吉、许太琴主编:«云南生态年鉴２０１２»ꎬ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ꎬ２０１２年ꎬ第６４页ꎮ

[１４]«论派员出查各国制造并论滇案»(１８７５年５月１１日)ꎬ«李鸿章全集３１(信函三)»ꎬ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ꎬ２００８

年ꎬ第２１５页ꎮ

[１５]«英使致总署柏副将等由滇回缅请派人护送照会»(１８７５年７月２６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１册ꎬ第２２页ꎮ

[１６]«滇督岑毓英奏请饬总署照会英使转饬柏郎等稍缓来滇游历片»(１８７５年８月１８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１册ꎬ

第５１页ꎮ

[１７]«照译英使威妥玛致李鸿章洋文节略»(１８７５年８月２８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１册ꎬ第４４页ꎮ[１８]«请酌与威使一二事»(１８７５年８月１３日)ꎬ«李鸿章全集３１:信函三»ꎬ第２８８页ꎮ

[２０]«曾侯寄译署»(１８８５年１０月２８日)ꎬ«李鸿章全集２１(电报一)»ꎬ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ꎬ２００８年ꎬ第６００页ꎮ[２１]«滇抚张凯嵩奏英缅已决战并绘进缅边地图折»(１８８６年１月１６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３册ꎬ第１２９０页ꎮ[２２]«寄译署»(１８８６年２月６日)ꎬ«李鸿章全集２２(电报二)»ꎬ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ꎬ２００８年ꎬ第３页ꎮ

[２３]Ｅ.Ｂ.Ｓｌａｄｅｎꎬ“ＥｘｐｅｄｉｔｉｏｎｆｒｏｍＢｕｒｍａꎬｖｉａｔｈｅＩｒｒａｗａｄｄｙｔｏＢｈａｍｏꎬｔｏＳｏｕｔｈ－ＷｅｓｔｅｒｎＣｈｉｎａ”ꎬＴｈｅ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ｔｈｅ

ＲｏｙａｌＧｅｏｇｒａｐｈｉｃａｌＳｏｃｉｅｔｙｏｆＬｏｎｄｏｎꎬＶｏｌ.４１(１８７１)ꎬｐｐ.２５７－２８１.

[２４]“ＴｈｅＳｏｕｔｈＣｈｉｎａＢｏｒｄｅｒＬａｎｄｓ”ꎬＥｄｉｎｂｕｒｇｈＥｖｅｎｉｎｇＮｅｗｓ(ＥｄｉｎｂｕｒｇｈꎬＳｃｏｔｌａｎｄ)ꎬＭａｒｃｈ１５ꎬ１８８３ꎬｐ.２.[２５]“ＮｅｗＲｏｕｔｅｓｔｏＣｈｉｎａ”ꎬＴｈｅＷｅｓｔｅｒｎＤａｉｌｙＰｒｅｓｓ(ＹｅｏｖｉｌꎬＥｎｇｌａｎｄ)ꎬＡｐｒｉｌ２５ꎬ１８８３ꎬｐ.３.[２６][２７][清]郭嵩焘:«郭嵩焘全集(十)»ꎬ长沙:岳麓书社ꎬ２０１２年ꎬ第４５６、４５７页ꎮ

[２８]熊月之等编著:«大辞海１２(中国近现代史卷)»ꎬ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ꎬ２０１５年ꎬ第１８９页ꎮ

[２９]«伦敦来函Ｚ字第四一七号»(１８８６年３月１２日)ꎬ中国近代经济史资料丛刊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海关与缅藏

问题»ꎬ北京:中华书局ꎬ１９８３年ꎬ第６８页ꎮ

[３０]«赫致金第２９９号»(１８８５年１１月１５日)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合编:«中国海关

密档:赫德、金登干函电汇编(１８７４—１９０７)»第８卷ꎬ北京:中华书局ꎬ１９９５年ꎬ第５１５页ꎮ[３１]«北京去电第三一一号»(１８８５年１１月２４日)ꎬ«中国海关与缅藏问题»ꎬ第３７页ꎮ

[３２]«赫致金第３０２号»(１８８５年１１月１７日)ꎬ«中国海关密档:赫德、金登干函电汇编(１８７４—１９０７)»第８卷ꎬ第５１７

页ꎮ

[３３][４７][５９][６１]«伦敦来函第四○○号»(１８８５年１１月２７日)ꎬ«中国海关与缅藏问题»ꎬ第４０—４３页ꎮ

[３４]ＦＯ１７/１０６０ꎬＭｅｍｏｒａｎｄｕｍｂｙＳｉｒＰ.ＣｕｒｒｉｅꎬＪａｎｕａｒｙ２３ꎬ１８８６ꎻＭｅｍｏｒａｎｄｕｍｂｙＳｉｒＰ.ＣｕｒｒｉｅꎬＪａｎｕａｒｙ２８ꎬ１８８６ꎬ转引

自[日]箱田惠子:«<中英缅甸条款>(１８８６年)考析———兼论晚清外交之特性»ꎬ鹿雪莹译ꎬ«当代日本中国研究»２０１４年第二辑ꎬ第７１页ꎮ

[３５]«使英曾纪泽致总署报近商缅事进行颇顺电»(１８８６年１月３０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３册ꎬ第１２９８页ꎮ[３６]«伦敦来函Ｚ字第四一六号»(１８８６年３月５日)ꎬ«中国海关与缅藏问题»ꎬ第６５—６６页ꎮ

[３７][３８]«使英曾纪泽致总署英缅事决用刚柔二策电(附旨)»(１８８６年３月７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３册ꎬ第１３２６

页ꎮ

[３９]«使英曾纪泽致总署与英议缅甸事倘照例贡献可否了结电(附旨)»(１８８６年３月１４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３

册ꎬ第１３３０页ꎮ

[４０]«附:曾侯致译署»(１８８６年３月１６日)ꎬ«李鸿章全集２２(电报二)»ꎬ第３２页ꎮ[４１]«附:曾侯致译署»(１８８６年３月１７日)ꎬ«李鸿章全集２２(电报二)»ꎬ第３２页ꎮ

[４２]ＤｅｍｅｔｒｉｕｓＣｈａｒｌｅｓＢｏｕｌｇｅｒꎬＴｈｅＬｉｆｅｏｆＳｉｒＨａｌｌｉｄａｙＭａｃａｒｔｎｅｙꎬＫ.Ｃ.Ｍ.Ｇ.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ｒｅｓｓꎬ２０１０ꎬｐｐ.４１８

－４２４.

[４３]«伦敦来函Ｚ字第四一九号»(１８８６年３月２０日)ꎬ«中国海关与缅藏问题»ꎬ第７０页ꎮ[４４]«附:曾侯致译署»(１８８６年４月２１日)ꎬ«李鸿章全集２２(电报二)»ꎬ第４０页ꎮ

[４５]«使英曾纪泽致总署陈明交卸赴俄并高丽催英国退安岛电»(１８８６年４月２５日)ꎬ«清季外交史料»第３册ꎬ第

１３３９页ꎮ

[４６]«寄伦敦曾侯»(１８８６年５月１４日)ꎬ«李鸿章全集２２(电报二)»ꎬ第５０页ꎮ

[４８]«附:与印度委员麻葛累问答节略»(１８８５年１１月２５日)ꎬ«李鸿章全集３３(信函五)»ꎬ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ꎬ

２００８年ꎬ第５７７页ꎮ

[４９]«致总署:论缅甸及洋药事»(１８８５年１１月２６日)ꎬ«李鸿章全集３３(信函五)»ꎬ第５７９页ꎮ

􀅰１０１􀅰

[５２]«复曾劼刚袭侯»(１８８６年２月９日)ꎬ«李鸿章全集３４(信函六)»ꎬ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ꎬ２００８年ꎬ第４页ꎮ[５３][日]箱田惠子:«<中英缅甸条款>(１８８６年)考析———兼论晚清外交之特性»ꎬ鹿雪莹译ꎬ«当代日本中国研究»

２０１４年第二辑ꎬ第７８—８５页ꎮ

[５５]«寄译署»(１８８６年５月２９日)ꎬ«李鸿章全集２２(电报二)»ꎬ第５４页ꎮ

[５６]王铁崖编:«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一册ꎬ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ꎬ１９８２年ꎬ第４８５页ꎮ[５７]«伦敦来函Ｚ字第四三九号»(１８８６年８月１３日)ꎬ«中国海关与缅藏问题»ꎬ第７７页ꎮ[５８]«伦敦来电第五四七号»(１８８５年１１月１０日)ꎬ«中国海关与缅藏问题»ꎬ第１８页ꎮ

[６０][６２]«伦敦来函Ｚ字第四五号»(１８８６年１月１日)ꎬ«中国海关与缅藏问题»ꎬ第５７页ꎮ[６３]«北京去函Ｚ字第二六一号»(１８８６年４月１８日)ꎬ«中国海关与缅藏问题»ꎬ第７２页ꎮ

[责任编辑:占冰]

ＴｈｅＯｒｉｇｉｎｏｆｔｈｅＳｉｎｏ－ＭｙａｎｍａｒＢｏｒｄｅｒＩｓｓｕｅ:ＮｅｇｏｔｉａｔｉｏｎｓｏｎＢｈａｍｏ

(Ｈｉｓｔｏｒｙ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ꎬＳｕｎＹａｔ－ｓｅｎ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ꎬＧｕａｎｇｚｈｏｕ５１０２７５ꎬＧｕａｎｇｄｏｎ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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