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个体孤独生存境遇的探寻
作者:刘丽华
来源:《青年文学家》2012年第04期
摘要:残雪的大量作品描写了个体的生存状态。作者通过“蒙太奇式”的意象和情节,梦魇般的人际关系,构建了个体的生活维度。作者透彻地剖析主人公的精神困境以及深入地挖掘人性的本质,彰显了主人公孤独的生存境遇。《鱼人》表现了人与人之间彼此缺乏真情而造成孤独的主题,体现了作者对个体生存境遇的关注以及对人与人之间彼此心灵沟通的渴望。 关键词:残雪;《鱼人》;孤独;人际关系;环境元素
作者简介:刘丽华,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2010级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2)-04-0012-02
残雪在作品中建构了一个荒诞、陌生、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充满了陌生而又战栗、具有巨大张力的梦魇般意象,这种表现形式与“蒙太奇式”的情节,反常的环境元素共同构筑了残雪小说的深层结构,突出了个体孤独的生存境遇。亲情、友情、爱情在残雪的小说中都掺杂着极不协调的因素,留给读者广阔的思索空间。无论是《苍老的浮云》中所描述的夫妻之间的隔阂,还是《小镇逸事》中,整个小镇的交流障碍,都展示了一幅人与人之间交流与沟通存在障碍的图景。其中,中篇小说《鱼人》[1]同样表现了一个人与人之间相互疏离,无法理解的主题。文本以“灰元”向“句了”借钱为线索,描写了句了一系列的潜意识活动。作者将细腻的笔触伸向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并用呓语般的语言将其再现,从而使之与我们所生活的世俗世界相对应,达到了认识地深化。 一、 内在与外在冲突造成的孤独
残雪在作品中塑造了一群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群,他们远离亲情、友情、爱情,排除外界的干扰,与街坊邻里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将自己孤立地生活,喪失了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平台。在现实生活中看似挣脱了人际关系的窠臼,实际上却始终被各种生活所包围。正是这种内心世界与外在世界的冲突,造成了主人公孤独意识地显现。句了为了抵御外界对自身的伤害,封闭自己,使自己生活在孤独的维度里,建构起孤独的自我存在方式,主动离开自己的老婆和儿子,无牵无挂,定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晚年,“一个孤老头,有饭吃,有衣穿,又不欠别人的债”,津津乐道于自己生活的安宁。但一个人只要生活在人的国度里,就无法摆脱世俗生活中的一切。句了并没有逃离人际关系的樊篱,在他的潜意识之中始终存在着两种相异的思想,由于这种内在意识和外在形式的不和谐陷入了孤独的窘境。正如作者所说:“有一个错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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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的侦探故事围绕着人,人站在故事的中心,每时每刻面临着突围,也许这个阴森暧昧的故事就是灵魂的崭露”[2]。那些或者陌生的、或者习以为常的认知对象,一直缠绕在我们周围,这也是 “潜意识”产生的缘由。
作者在文本中描写了一系列句了的潜意识活动。灰元借钱看似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却激起了句了内心的涟漪。“本来明明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但在句了心中“觉得这事太荒唐,自己与那人根本没有关系,完全可以拒绝他的要求”。但是,他又担心隔壁母女两个知道,“平时他就怀疑这老婆子看不起自己,现在说不定她们要如何鄙视自己呢”,“假如他真有钱又不同了,要是她们都知道他拿不出钱,心里不知道要如何耻笑呢?”。同时,母女两个在夜里窃窃私语,鬼鬼祟祟,“谈话间多次提到句了和小贩灰元的名字,每提一次,句了心里就一惊”。这种以前在句了眼里认为没有意义,很平常的一些事,现在忽然变得完全不同,这是他根本没有摆脱集体生活的表现。“鄙视”、“耻笑”、“心里就一惊”等词将句了的内心世界书写得淋漓尽致,足以看出他一直在关注别人对他的看法,始终没有挣脱集体的束缚。相对于句了而言,周边的人不是孤立而存在的个体,他们之间相互往来。句了“无意识中闯入某个领域,这个地方是一个奇幻的操控,被动地感受周遭的人和事物对他们的操控,被动地感受着这一切”[3],被命运所捉弄,被外力所挟裹。他的生活全部被打乱,现在的一切全乱套了。“到底是他变了还是别人变了”,他不停地反思自己。不论是在家中干些什么,总是觉得隔墙有耳,往往觉得背后有人在注意着。他开始倾听母女的说话,有一天母女俩不再讨论他,他却又觉得不习惯。人与人之间总是存在心墙,“心墙无疑是一道盾牌,但人心柔软的部分易碎的部分却又渴望与人沟通,渴望爱人和被爱”[4],正如句了自己的感觉“就像有两个人在心里吵架似的,声音越来越高,但究竟吵些什么却是糊里糊涂的”,这种矛盾在孤独的人群那里表现得异常突出,孤独的内心世界在与现实交媾中遭到了揭露。
二、 人与人之间的隔膜产生的孤独
由于人与人之间隔膜的存在,使交流产生了相应的障碍,从而孤独的感觉便油然而生。残雪正是捕捉了这种感受,在文本中进行了探寻和表现。作者在文本中为我们描绘了一幅以句了为中心的人际关系图景。句了“这一生没有交情,从未有过知己,也没有任何人提过要和他成为知己,他一直自满自足”。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灰元会向自己借钱,句了与他只限于在街上遇见打个招呼。正是这没头没尾的人际关系激起了他的怀疑,使他忐忑不安。但是,灰元与句了作为两个孤独的个体,每个人都无法了解对方在想什么,人与人之间这种近似于“聋子式对话”[5]方式的存在,造成了孤独意识地萌发。正如七爷所说:“你和他关系疏远,在他的心里,他与你怎么样”,“一个孤僻的人,不与人来往,而这个人只对你情有独钟,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于是你永远无法知道,即使没有向你表达出来的东西,他也是存在的”。句了对这种无法交流的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感到迷茫与困惑,开始一个个难眠的夜晚。文本中存在的这种荒诞的、神秘的人与人之间近似于“聋子式的对话”方式,使整个文本呈现出荒诞性的特征。这种疏离的对话方式,使残雪小说孤独意识的主题得到了展现。
梦魇般窥视与监视的人际关系充斥在残雪的大部分小说之中,不仅表现为日常生活,还表现在对内心的一种窥视,带有荒诞的色彩,徘徊于现实与非现实之间。他们孤独地生活在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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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被狭隘的社会关系所牵制,充满了恐惧、猜忌、紧张的气氛。这种梦魇般的人际关系使句了内心变得孤独、绝望、悲怆和心碎。他与隔壁母女,表面上看,只有“一墙之隔”,公用一个厨房,虽处一处,但关系却很生疏,“这老太婆平时看倒是像一个清爽人,不喜欢拉拉扯扯的,所以句了除了和蛾子有些交道外,同她的关系一直冷冷淡淡”。直到“灰元事件”的发生,她们开始关心句了,提醒他要防备灰元是个贼。老太婆与句了的对话中流露出对句了的事情了如指掌,在监视着他的一切,不仅是他的一举一动,而且那些内心模糊的念头都了解得非常透彻。句了活了六十多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被人牵制的一天,他早就逐步地砍断了各种各样的牵挂,并且已经不习惯于这种牵制。无论是菜农、灰元、还是七爷,都能看出句了的内心世界。作者运用夸张和变异的手法挖掘出句了内心的潜意识,使整个文本充满了可怕陌生的因素。这是这种梦魇般的人际关系的存在,使主人公内心的孤独意识由内向外地展露出来。 三、 环境元素的对立彰显的孤独
残雪在文本中运用大量梦魇般的环境元素,来烘托小说孤独的主题。文本中存在两个对立的意象:“小镇”和“渔场”。小镇与渔场似乎遵守着一条无形的界限,就像所有街上的人与渔场工人之间的那种默契一样,这种默契就是存在于残雪小说中的孤独。渔场里寂寞是深入骨髓的,在街上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彻底的寂静。渔场那么大,一片汪洋,一眼看不到边,那些工人沉默寡言。这种寂寞是从内向外的浸泡、扩张。小镇上的代表是句了,在渔场里的代表是富裕。富裕的孤独是本能的延续,这种孤独是无意识的,只和鱼说话,而不和人打交道。他们的寂寞是内心发出的,一种潜在的孤独。渔场的工人会趴在玻璃上偷听讲话,但是不会弄出任何响动,他们没有小镇上人的窃窃私语、鬼鬼祟祟。他们只是劳动一天,还有过剩的精力要发泄一下而已。这是一种原生态的生活,像鱼一样的生活,自由自在,不打扰别人,也不被人所束缚。富裕彻底地远离了人的生活,他的孤独更干净、更纯粹、更执著。很少有人像富裕一样成年累月的沉默,大家都把他看作一条鱼。作为鱼类,他们的主要特征就是无忧无虑,没有束缚,无牵无挂。而街上的人大多像句了一样,只是逃避外界的干扰而孤立自己,这是对人际关系的一种恐惧而产生的行为。街上的空气使人窒息,七爷说:“你看看这些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哪里找得出一张清爽的脸啊”,“退了休,表面上看很清闲,其实呢,打着各种各样的主义”。复杂的人际关系使人们开始逃避。句了无论如何都处在与人的接触之中,只要有人,就会发生人际关系,“在那一瞬间,他对什么都没有了把握,他最没有把握的是自己,所以稀里糊涂的卷入了灰元的思路”。
然而,对于句了来说,渔场又有另一種象征的意义。渔场代表了一种诱惑,是他无法摆脱人际关系的象征。如果句了要保持对旁边渔场的兴趣,就要接受灰元和老婆子对他生活的干扰。他看起来清心寡欲,实际上对渔场有着极大的兴趣,表明他孤独中带有虚伪的成分。句了的想法很简单,抱着不接触的态度,只要自己从今以后关起门来,再也不理任何人,与这些人的麻烦就会消除,但这一想法在现实中遭到了破灭。无论是退休的老太婆,还是七爷或是菜农,他们是小镇上和渔场的过度者,曾经都走过了句了正在经历的过程。菜农忍受不了渔场死一般的寂静,到外面流浪,最后回到了街上;退休的老太婆,具有神经质般的精神状态,她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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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一度地向往渔场的生活,“她说她可以听到渔场里的鱼在水中跳跃”。他们都认识到了渔场的本质,那种摆脱世俗,追求虚妄的孤独是人所向往的,但是生活在人的国度里,这种心理状态时不可能拥有,不可能存在。所以渔场是作者为我们运用夸张手法虚幻出来的另一国度。而无论是灰元、老太婆,还是七爷或是菜农都充当了句了灵魂拷问者的角色,引导他清楚地认识身边的一切。如:灰元在借钱时表现出很不满的样子,还要骂他一句“你是个懦夫”,灰元对句了傲慢无礼的态度,使句了最后清醒:自己在人生的战场上退了下来,躲在这里了此人生,确实是个懦夫。
句了在与周边一切的接触中,渐渐明了自己始终生活在集体的生活中,表面上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实际上心里总在想着一些不该想的事情,无意间触到了某些枝节。“他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们,他对他们的关心只限于表面的观察,而他们对他却有深入骨髓的了解”。他开始摆脱自满自足心胸狭窄的孤独生活。文章的结尾写到“血吸虫是寄生在肝脏和血管里的吧?据说患这种病的人有些依然活到六七十岁呢,我想做个榜样”。让身边的人犹如血吸虫一样开始住进自己的心里,开始明朗地接受身边的一切,只有接受与被接受同时存在,才会有美好的人际关系。《鱼人》的叙述与现实世界的表征拉开了距离,但是更显示出了人的精神领域的追求,也显示了对人与人之间友好的向往。 参考文献:
[1]、残雪.残雪自选集[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4,121-160.
[2]、罗璠.残雪与卡夫卡小说比较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13. [3]、卓今.残雪评传[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8,61. [4]、卓今.“残雪式”风格与1986年[J].文艺争鸣,2007(12).
[5]、罗璠.残雪与卡夫卡小说比较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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