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悦玲 内容提要 作为晚明时期一部重要的文言笔记小说集,冯梦龙的《情史》评辑贯穿 其对“情”之审美性格的把握,对“情”之理想世界的愿景。筒而言之,贯穿于《情史》评辑 中的,是以“情”为本体、以“情”、“理”相融为旨归、以“真善美”相统一为最终理想境界 的“情”审美体系。从先秦至晚明的思想文化发展背景来看,《情史》评辑的这一“情美 学”创建,不仅-9晚明“情文化”思潮一脉相承,体现了对秦汉以来久已断绝的重“情”文 化精神的接续,而且对理学思潮及“情文化”的偏至发展,呈现出双重的纠偏意旨。 关键词 冯梦龙 《情史》 情美学 价值意义 (中图分类号]I207.41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47—662X(2009)O5—0l15一o4 《情史类略》(简称《情史》)是晚明作家冯梦龙 用说了。代入公式,‘心之美者是为情。”’①徐复观 评辑的一部文言笔记小说集。作为诞生于宋、明以 先生指出:“庄子与孔子一样,依然是为人生而艺 来情、理关系争辩背景中的文学作品,其贯穿着冯梦 术。……为人生而艺术,才是中国艺术的正流。不 龙对“情”之审美性格的把握,对“情”之理想世界的 过儒家所开出的艺术精神,常须要在仁义道德根源 愿景。然而遗憾的是,学界对此并未产生足够的兴 之地,有某种意味的转换。没有此种转换,便可以忽 趣。基于此,本文拟以《情史》评辑中的“情美学”作 视艺术,不成就艺术。”② 为观照对象,对其体系内涵及价值意义进行初步的 冯梦龙《情史》的评辑,正贯穿着对“情”之审美 阐释,以就教于方家。 性格的把握,对“情”之理想世界的愿景。冯梦龙的 “情美学”,首先是以“情”为本体建构起来的。在 《情史・龙子犹序》中,冯梦龙明确指出:“天地若无 在中国文化中,“情”本身具有“审美的性格”。 情,不生一切物。一切物无情,不能环相生。生生而 此诚如美籍华人学者吴森先生解释“情”云:“从字 不灭,由情不灭故。……万物如散钱,~情为线索。 形的结构来说,‘情’字是形声字,从‘心’旁得意义, 散钱就索穿,天涯成眷属。若有贼害等,则自伤其 从‘青’得声音。但从‘心’旁的字太多了。‘情’字 情。如睹春花发,齐生欢喜意。盗贼必不作,奸宄必 所以别于其他‘心’旁的字,完全因为‘青’字的缘 不起。佛亦何慈悲,圣亦何仁义。倒却情种子,天地 故。宋代文学家王圣美用归纳法把‘青’字的含义 亦混沌”。在冯梦龙看来,“情”是世界万物存在的 展示出来。‘青’字含有‘美好’之意。他找着了很 多例子,其中有下列几个我们常见到的:‘晴:日之 ①吴森:《“情”与中国文化》,东海大学哲学系主编:牟宗三 等《中国文化论文集》(一),幼狮文化事业公司,1979年9月,第 美者。 清:水之美者。一菁: 之美者。一精:米之 247页。 美者。 倩:人之美者。一请:言之美者。一情’字不 ②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 12月,第82页。 蔫 .. /、又:祉.善 20o9年第5期 终极本原和一切生命创造的原动力。在此基础上, 冯梦龙将仁义道德的根源之地,也归结到“情”上。 “情”的追求中,以审慎的态度对待“情”,以理性的精 神调节“情”,建构一个以情为本、情理交融的“情美 学”境界。《情芽类・孔子》载:“或问:‘孔子有妾 乎?’观《孔鼗子》载:宰予对楚昭王日:‘夫子妻不服 彩,妾不衣帛。车器不雕,马不食粟。’据此,则孔子亦 有妾矣。”篇末,冯梦龙议论云:“人知惟圣贤不溺情, 不知惟真圣贤不远于情。”《情芽类・张忠定》载:“张 如《情芽类》在《情史》中居第十五卷,包括故事27 篇,辑录了各类圣人、贤人、僧人皆不能免情的做事。 在该卷末尾总评中,冯梦龙指出:“草木之生意,动 而为芽;情亦人之生意也,谁能不芽者?文王、孔子 之圣也而情,文正、清献诸公之方正也而情,子卿、澹 庵之坚贞也而情,卫公之豪侠也而情,和靖、元章之 清且洁也而情。情何尝误人哉?人自为情误耳!红 愁绿惨,生趣固为斩然。即蝶嚷莺喧,春意亦觉破 碎。然必日草木可不必芽,是欲以隆冬结天地之局。 吾未见其可也!”在冯梦龙看来,“圣”、“方正”、“坚 贞”、“豪侠”、“清洁”等道德人格均以“情”为本根, 始终包含着“情”的渗透和奠基。如果失去这一本 根,人生不仅会了无“生趣”,显示出冰冷的状态,而 且也无法成就艺术化的人生境界。在此基础上,冯 梦龙又进一步将“情”之本体之功推演到社会及政 治领域。如《情侠类・唐玄宗僖宗》篇载:“开元 中,颁赐边军纩衣,制于宫中。有兵士于短袍中得 诗,日:‘沙场征戍客,寒苦若为眠;战袍经手作,知 落阿谁边?畜意多添线,含情更着绵。今生已过也, 重结后身缘。’兵士以诗白于帅,帅进之,玄宗命以 诗遍示六宫日:‘有作者勿隐,吾不罪汝。’有一宫人 自言万死。玄宗深悯之,遂以嫁得诗人。……”在 篇末评语中,冯梦龙指出:“去一女子事极小,而令 兵士知天子念边之情,其感发极大。所谓王道本乎 人情,其则不远”。 但另一方面,冯梦龙又不赞成任“情”而为,反对 对“情”的狂热崇拜与盲目顺从。之所以如此,主要缘 于冯梦龙对“情”的不完满体验。在冯梦龙看来, “情”缘首先不可强求,“虽至无情,不能强缘之断,虽 至多情,不能强缘之合”(《情缘类》卷末总评)。其 次,“情”的付出和回报并不必然成正比例增长,赋情 弥深、畜憾弥广的事屡见不鲜,因情成仇、为情所累之 事件也会经常发生。再次,“情贞”与“情淫”没有不 可逾越的鸿沟,用“情”稍有不当,“情贞”即会转化为 “情淫”。在这些体验基础上,冯梦龙进而以水作论 道:“情,犹水也。慎而防之,过溢不上,则虽江海之 决,必有沟浍之辱矣”(《情秽类》卷末总评),主张在 ll6 公咏帅蜀日,选一小女浣涤纫缝。张悦其人,中夜心 动。厉声自呼日:‘张咏小人!不可,不可。”篇末,冯 梦龙又以辩证观点评论道:“一…・张乖崖,皆能制其情 者。政以能制,见其不能忘。”在冯梦龙看来,见其美 色而“忘”情,是为“不通情”,见其美色而不能“制” 情,是为滥情,“不远情”、“不溺情”方是情理交融的 最恰当处置。 如果说讴歌“情”、提倡“情”,是冯梦龙“无情化 有”主张的显现,那么将理性精神融入“情”中,则是 冯梦龙“私情化公”愿望的体现,它们共同的目的均 在于导情入正,最终建构起“真善美”相统一的“情 美学”理想境界。《情史・情贞类}48篇故事的评 辑,正是对这一理想境界的生动演绎。以《张宁妾》 而言,其中记载:张宁有二妾,一名寒香,一名晚翠, 年可十六七,皆端洁慧性。张无子,将死之际,诸姬 悉听之嫁,惟二氏独不忍去,且“泣请日:‘妾二人有 死不贰。俸及公未暝,愿赐一阁同处,且封钥之,第 留一窦以进汤粥。誓死以殉公也。’遂引刀各截其 发,以誓靡他。公不得已,勉从之。乃寂居小阁,绝 不与外通声问。及公卒,设席阁中,旦夕哭临,服三 年丧,不窥户者五十余年。”后嗣子文英中进士,感 其恩德,遂为奏闻,旌之日“双节”。在这则故事中, 二女身份为妾,既不明白多少“忠孝节烈”的大道 理,社会也未必对她们寄予着如此的价值期待。在 丈夫将死之际,她们之所以选择“有死不贰”,完全 出于其“不忍”之情。在这最原始、最本真的心理情 感驱动下,她们置自己少艾、为妾、无子的现实境遇 于不顾,毅然“禁足小阁”,五十余年“绝不与外通声 问”,不仅最终作出了“忠孝节烈”之举,并且赢得了 朝廷“双节”的美誉。如此以来,二女的“情贞”,便 奠基于最本根的“至情”、“至性”之上,是“情”与道 德的兼容,是“真”与“善”的统一,也无疑是情之 冯梦龙‘情史>评辑的“情美学”创建及其价值意义 “美”的理想境界。故此,在篇末,冯梦龙高度赞扬 说:“二姬之所难者有三:少艾,一也;为妾,二也;无 正因为理学思潮情、理关系认识的这一局限,到 了明代,思想界有识之士开始对理学思潮进行纠偏。 李泽厚先生指出:“宋明理学在其整体行程中,大致 可以分为奠基时期、成熟时期和瓦解时期。张载、朱 子,三也。况听嫁业有治命,前无所迫,后无所冀,独 以生前爱重一念,之死靡他。武之牧羝海上十八年, 皓之留金十九年,遂为旷古忠臣未有之事。而二姬 禁足小阁,且五十余年,其去槁木死灰几何哉!情之 极至,乃入无情。天纵其龄,人高其义;寒而愈香,晚 熹、王阳明三位著名人物恰好是三个时期的关键代 表。……如果说,张的哲学中心范畴(“气”)标志着 由宇宙论转向伦理学的逻辑程序和理学起始,朱的 而益翠,真无愧焉”。 从先秦至晚明的思想文化发展背景来看,冯梦 龙的“情美学”创建具有重要价值意义。在中国哲 学史上,“情”和“理(礼)”的关系,一开始是“情”和 “性”的关系。“先秦的人性论,虽大体上分为性与 情的两个层次,但在本质上却多认为是相同的。”① 自秦汉大一统帝国建立之后,二者关系发生了变化。 董仲舒日:“情者,人之欲也。人欲之谓情,情非制 度不节0”《孝经》援《神契》日:‘性生于阳,以理执, 情生于阴,以系念。”’②此时的“情”,大致相当宋人 所说的欲,偏于恶的意味重,情、性关系出现了分裂。 到了宋明理学时期,随着“性,即理也”命题的提出, 情、性关系遂转变为情、理关系。在情、理关系认知 中,理学家们虽然承认情之存在的必然性,指出“若 是饥而欲食,渴而欲饮,则此欲亦岂能无?”(朱熹 《近思录》集注卷五)但却普遍把情看作消极的、恶 的因素,从而置其于理的规范和框架之下。此诚如 张载言:“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 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③朱熹言: “存天理,灭人欲”;王阳明言:“人心是天渊,心之体 无所不该,原是一个天。只为私欲障碍,则天之本体 失了。心之理无穷尽,原是一个渊。只为私欲窒塞, 则渊之本体失了。如今念念致良知,将此障碍窒塞 一齐去尽,则本体已复,便是天渊了。”④理学家的这 一认识,不仅使得情、理间的对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 紧张状态,而且在面对丰富多彩的现实人生时,极易 产生以“理”杀人的消极后果,此诚如清代戴震《孟 子字义疏证》所言:“此理欲之辨使君子无完行者, 为祸如是也。……此理欲之辨,适成忍而残杀之具, 为祸又如是也。”⑤ 中心范畴(“理”)标志着这个理学体系的全面成熟 和精巧构造,那么王的中心范畴(“心”)则是潜藏着 某种近代趋向的理学末端。”⑥对理学思潮的纠偏, 正是从理学体系内部的瓦解开始的。在这一过程 中,王阳明功不可没。在王阳明看来,“心即理也。 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无善无恶是心 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 恶是格物”,(2)认为“天理”与“人欲”共存于人的一 “心”,从而提出了“心本体”的命题。“心本体”命 题的提出,在中国哲学史上由此开辟了“欲望”进入 “理”的道路,使“理”在相对化的道路上迈出了重要 一步。对此,日本学者沟口雄三有精彩论断,他指 出:“‘欲’在‘理’的名义下被承认一事,一方面表明 ‘欲’的无自立性,另一方面从天理来说,由于把人 欲摄入其中,从而得以对自身进行再编和补强;但其 反面,由于欲在理的名义下从负面转为正面,反倒确 立了欲在传统观念中的地位。又由于欲被纳入理 中,于是逐渐渗透到理的内部,终于使理的内容发生 实质的变革。”⑧在阳明学说激励之下,经过王学左 派的发展,以张扬“人欲”、反对理学教条为内核的 “情文化”思潮随之发生。李贽和文学领域的汤显 祖、袁宏道即是其典型代表。李贽高倡:“私者,人 ①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 12月,第25页。 ②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502 页。 ③张载:《张子正蒙》,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134页。 ④⑦王守仁:《传习录》,山东友谊出版社,2001年,第372、 10、458页。 ⑤《中国历代哲学文选》(清代近代编上册),中华书局, 1963年,第173页。 ⑥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 242页。 ⑧沟VI雄三:《中国前近代思想的演变》,中华书局,1997 年,第25页。 又瓤。多20o9年第5期 之心也,人必有私,而后其心乃见”(《藏书》卷三二 《德业儒臣后论》)。戏剧大师汤显祖不仅认为“世 潮“理为情之范”认识而立论的。《情史》评辑中,冯 梦龙不仅直接将其作品命名为《情史》,以分类建型 的方式,构造出24卷分类的庞大的“情”文化类型, 而且在篇末或卷末仿照“太史公日”的笔法,以“情 史氏日”、“情主人曰”等形式加以评论。之所以如 总为情”(《汤显祖全集》第三十一卷《耳伯麻姑游诗 序》),并且自觉为“情”作使,在《牡丹亭》传奇中, 通过青春少女杜丽娘因情而死、又因情而生的离奇 演绎,充分展现了“情”的生化之能。公安派领袖袁 宏道公开宣称其人生态度为:“目极世间之色,耳极 此,就是企图通过这样的体式,把被理学思潮视为 恶、视为不善的“情”,纳入“史”的范畴,从而提高 “情”的“史学”地位和意义。不仅如此,在《情贞 世间之声,身极世间之鲜,口极世间之谭”(《与龚文 长先生书》)。当然,从创建理论目的来看,“情文 化”思潮并不反对儒家之“理”,他们反对的只是理 学教条对人性的过度扼杀。但从思维方式来看,他 们与理学家一样,奉行的仍是“情”、“理”对立的思 维模式。汤显祖称赞达观和尚“情有者理必无,理 有者情必无”话语为“一刀两断语”的判断(《汤显祖 全集》第四十五卷《寄达观》),正是这一思维模式的 具体表现。在这种思维模式下,宋明以来“情”、 “理”间的长期对立紧张不仅未能得到片刻缓和,而 且由于经济及重“情”的进一步激励,对“理”的奉行 造成了极大破坏。世人为了利欲的满足,要么挖空 心思,要么不择手段。如《金瓶梅》中的潘金莲、李 瓶儿、西门庆为了财色满足,不惜毒死无辜的武大 郎、气死挡道的花子虚,《醒世言》中的薛素姐,为了 独得家产,竟要阉割公公。如此种种,虽是小说家 言,却无疑是对晚明现实的高度艺术概括。普通大 众如此,士大夫也不例外。明代哲学家何良俊这样 记载:“宪孝两朝以前,士大夫尚未积聚。……至正 德间,诸公竞营产谋利。一时如宋大参(恺)、苏御 史(恩)、蒋主事(凯)、陶员外(骥)、吴主事(哲),皆 积至十余万,自以为子孙数百年之业矣”。①明人吕 祖师感叹当时士人对声色之事的津津乐道和恬不知 耻说:“尝见读书才士,与一切伶俐俊少,谈及淫污 私情,必多方揣摩,一唱百和,每因言者津津,遂使听 者跃跃。”② 到了晚明后期,内有因宦官专权而带来的政治 腐败,外有因周边民族侵扰而呈现的存亡危机,在此 情况下,确立与强化人的道德责任感又一次成为社 会当务之急。冯梦龙的“情美学”创建,正是此历史 当头的必然产物。冯梦龙“情美学”创建中对“情” 之本体地位的强调与阐发,显然是直接针对理学思 掩 类》卷末总评中,冯梦龙进一步明确指出:“自来忠 孝节烈之事,从道理上做者必勉强,从至情上出者必 真切。夫妇其最近者也,无情之夫,必不能为义夫; 无情之妇,必不能为节妇。世儒单知理为情之范,孰 知情为理之维乎”。冯梦龙的这一论断,不仅具有 了廓清理学思潮“理为情之范”的迷雾、还归“情为 理之维”的本原地位的意义,并且在王阳明基础上, 进一步开辟了“情”进入“礼”(理)中的道路,对“礼 教”坚冰的打破,出了重重的一击。但与此同时,我 们还要看到,冯梦龙的“情美学”的创建,还有另一 重要意旨,即纠“情文化”思潮之偏,进而使“情放” 走向“情正”。《情史》24卷评辑中,《情贞类》居其 首,《情贞类》48篇故事演绎中,“情”之“真”与“善” 相统一,之所以如此,显然是直接针对“情文化”思 潮的偏至发展而带来的道德失范和欲望膨胀而立论 的。不仅如此,冯梦龙“真善美”相统一理想审美境 界的创建,一方面使得“情”与“忠孝节烈”道德观念 直接挂其钩来,使“情”的自然属性导向一般的道德 规范成为可能,另一方面,也使“情”获得“道德化”、 “刚性化”及“贞正化”品质,使得“忠孝节烈”之类 道德观念的实践获得了内在的源头和动力,从而呈 现出“不容已”的自然属性。在此,我们倘若看不到 冯梦龙这一双重纠偏的意旨,不仅将有负于这位 “情主人”的良苦用心,并且对《情史》的理解也将会 出现不应有的偏差。 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杨立民 ①何良俊:《四有斋丛说》,中华书局,1959年,第313页。 ②王利器:《元明清三代禁毁小说戏曲史料》,上海古籍出版 社,1981年,第169页。